秋雨打在老宅的琉璃瓦上,我蜷缩在爷爷书房角落,攥着月考数学卷子的手微微发抖。窗外的银杏叶簌簌飘落,像极了老师发试卷时纷纷扬扬的叹息。
"孩子,来听爷爷念诗。"紫砂壶腾起的热气中,爷爷翻开那本蓝布封面的《唐诗笺注》。我盯着自己难堪的卷子,听见他念"千磨万击还坚劲",声音混着檐角铜铃的叮咚,在雨帘中忽远忽近。
雨停时,爷爷忽然拉着我往后院走。月光漫过青砖墙,我看见白天被秋雨打蔫的竹枝竟重新挺立,叶尖坠着的水珠在月光下闪烁。"这就是郑板桥写的竹石。"爷爷的布鞋踩在潮湿的苔藓上,"别看竹子细,风越狠,根抓得越牢。"
那夜我躺在雕花木床上,听见书房传来沙沙的翻书声。晨光熹微时,枕边多了张洒金笺,爷爷用瘦金体抄着王维的《竹里馆》:"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笺角还画着株竹,根须如墨痕渗进纸纹。
我开始抱着《唐诗三百首》往竹林跑。背"咬定青山不放松"时,竹叶沙沙地打着节拍;默写"立根原在破岩中",发现去年被台风刮断的老竹,竟从石缝里抽出新芽。有次暴雨突至,我举着诗集往家跑,却看见爷爷立在廊下微笑:"苏东坡说'莫听穿林打叶声',淋点雨怕什么?"
期中考试前夜,我又蹲在竹林里背诗。月光把竹影印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的诗行上,像给每个字镶了银边。突然明白李白写这句时,定也见过被风雨打磨得发亮的竹节。
当我金榜题名时,特地选了洒金笺当衬底。爷爷用他批注古籍的朱笔在空白处写道:"竹生三寸,便有凌云意。"现在每当我翻开那本蓝布诗集,总有竹香从泛黄的纸页间漫出来。
我的诗歌故事,是月光与竹影编织的密码。那些曾让我惧怕的风雨,在古诗的烛照下,都成了打磨生命的砂纸。当我在考场写下"千磨万击还坚劲"时,终于懂得:真正的诗意不在平仄对仗里,而在爷爷教我看见的——那些被风雨吻过的竹节,都是光阴写给大地的诗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