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务处那扇厚重的实木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里面复杂各异的目光和尚未散尽的诡异气氛。走廊里的空气带着学院特有的、混合着昂贵清洁剂和书本纸张的味道,冰冷而安静。白艳拉着她的行李箱,轮子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响声。
她微微低着头,米白色的羊绒围巾重新裹紧了下半张脸,只露出那双在灯光下流转着琥珀色微光的眼眸。长长的睫毛垂着,在眼下投下小片安静的阴影,掩去了所有情绪。指尖在口袋里,无意识地摩挲着针囊光滑冰冷的表面,喉咙的痒意,提醒着她这副身体的脆弱,也提醒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爷爷的威慑力,比她想象的还要立竿见影。那位眼高于顶的教务处主任瞬间变换的脸色和刻意压低却依然泄露惶恐的声音,清晰地印在她脑海里。这并非她想要的高调开场。她只想安安静静地完成学业,悄无声息。
可惜事与愿违。那张脸,注定了她无法低调。还有那个坐在沙发上的少年——江野。他那双墨色深瞳里毫不掩饰的审视,如同实质的探灯,让她感到一种被揭穿的不适。他注意到了什么?是她的病?还是……指尖那枚微不可察的银针?
思绪翻涌,脚步未停。按照地图上的指引,走向高三(1)班所在的楼层。茗央学院的走廊宽敞明亮,两侧墙壁挂着价值不菲的油画或学生的获奖作品,处处彰显着奢华。偶尔有学生迎面走来,目光触及她时,无不惊艳失神,放缓脚步,窃窃私语声如同水波在她身后漾开,她视若无睹,拉着箱子,像一个行走在喧嚣之外的孤岛。
找到高三(1)班时,正是课间。门虚掩着,里面传出一阵刻意拔高的、带着浓重讥诮的女声,盖过了其他的交谈。
“……哎哟,你们是没看见!那场面,啧啧,真是绝了!”正是教务处窗边那个长卷发的女生,高禾茜。她此刻正坐在一张课桌上,晃荡着腿,对着围拢在她身边的几个女生描述着,声音充满了夸张的表演欲和毫不掩饰的恶意,“就那个新来的,叫什么白艳?呵,名字倒是挺艳俗!裹得跟个粽子似的,一进门就咳得惊天动地,脸白得跟鬼一样!一股子药味儿,隔老远都能闻见!教务处那暖气多足啊,她都能咳成那样,指不定有什么传染病呢!”
周围的女生配合地发出声声嫌恶的“咦——”,还有几声幸灾乐祸的轻笑。
“真的假的?这么夸张?”有人追问。
“那还有假?”高禾茜翻了个白眼,语气更加刻薄,“你是没瞧见她那寒酸样!穿得不知道什么杂牌的衣服,估计是从哪个山旮旯里钻出来的吧?咱们茗央什么时候标准这么低了?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往里塞?”
“江少当时也在教务处?”另一个女生好奇地问,语气带着试探。
高禾茜脸上立刻浮现出浓烈的嫉妒和一丝扭曲的快意:“在啊!咱们太子爷可看得‘目不转睛’呢!啧,也不知道是可怜她那病秧子样,还是真被那张脸给糊弄住了!美是美,可惜是个短命鬼的相,中看不中用!”她刻意模仿着江野当时专注的神情,引来周围一阵心照不宣的哄笑。
“噗,江少口味这么独特了?”
“病美人嘛,激发保护欲呗!”
“我看就是新鲜两天,玩腻了就丢!那种货色,也配?”
江野懒懒的打着游戏,并没有搭理。
污言秽语如同污水般泼洒出来,在敞亮的教室里弥漫。其他一些没有参与议论的学生,或低头看书,或装作没听见,但教室里原本还算轻松的氛围,已然被这股恶意悄然浸染,变得有些凝滞和压抑。
就在这时,虚掩的教室门被轻轻推开。
白艳拉着她的箱子,安静地站在门口。室内明亮的灯光毫无保留地倾泻在她身上,将她那张即使裹着围巾也难掩绝色的脸庞,清晰地呈现在所有人眼前。琥珀色的眼眸平静无波,像深不见底的湖水,扫过教室里瞬间变得鸦雀无声的众人,最终,落在正坐在课桌上、表情还僵在刚才刻薄嘴脸的高禾茜身上。
空气仿佛被瞬间抽空。
所有声音戛然而止。那些刚刚还在哄笑、议论的女生们,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只剩下惊愕和一丝猝不及防的尴尬。高禾茜更是浑身一僵,坐在课桌上的动作显得无比滑稽,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尽,又迅速涨得通红,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种被抓现行的狼狈。她下意识地从课桌上下来,有些慌乱。
整个教室陷入死寂,几十道目光,或惊艳、或好奇、或探究、或带着刚刚被煽动起的敌意,齐刷刷地聚焦在白艳身上。
白艳仿佛没有感受到这凝固的,、充满了各种复杂情绪的目光。白艳的目光在高禾茜的脸上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那眼神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既无愤怒,也无委屈,甚至没有鄙夷,就像只是随意地看了一眼路边的石子。随后,她便移开了视线,仿佛刚才那些恶毒的言语从未进入她的耳朵。
她径直走向教室后排一个靠窗的空位。
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随着她移动。她走到座位旁,并没有立刻坐下,而是先放下了行李箱。她伸出那只纤细白皙的手,开始安静地整理起旁边堆叠的旧书册。她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优雅韵律,仿佛不是在清理杂物,而是在布置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阳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斜斜地照射进来,在她乌黑的发顶和低垂的眼睫上跳跃,勾勒出一圈朦胧的光晕。那专注而宁静的侧影,美得像一幅精心绘制的古典油画,与她“病秧子”、“寒酸”的污名形成了极其刺眼的对比。
教室里依旧一片死寂。高禾茜站在那里,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她刚才的得意洋洋和刻薄恶毒,在白艳这份近乎漠然的平静面前,显得如此卑劣、如此可笑。一股巨大的羞耻感和被彻底无视的愤怒猛地冲上头顶,烧得她理智全无。
“喂!新来的!”高禾茜猛地拔高声音,尖锐得刺耳,带着一种气急败坏的虚张声势,试图打破这份让她难堪到极点的平静,也试图重新找回自己刚刚丢失的场子,“谁让你坐那儿的?那地方堆着东西你看不见?有没有点眼力见儿?懂不懂规矩?!”
白艳整理书册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她将最后一本旧书整齐地码放在角落,然后才直起身,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她终于转过身,正面朝向高禾茜的方向。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高禾茜脸上。这一次,不再是之前的平静无波。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深处,仿佛有几乎无法捕捉的冷光一闪而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她的眼神依旧平静,但那平静之下,却似乎蕴藏着一股无形的、沉重的压力,如同深海之下无声涌动的暗流,让被注视的人不由自主地感到心悸。
高禾茜被这目光看得心头莫名一紧,刚刚鼓起的勇气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了大半,喉咙里那句更恶毒的话硬生生卡住了。
白艳并没有说话。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了大约两三秒钟,那短暂的时间,在死寂的教室里,漫长得像一个世纪。然后,她极其轻微地、几不可查地勾了一下唇角。
那甚至算不上是一个笑容。只是一个极其细微的、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嘲弄和冰冷的弧度,在她苍白的唇边一闪而逝。
接着,她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从容地拉开椅子,坐了下来。从随身的帆布包里取出学习用品。
那无声的嘲弄,比任何激烈的言语反击都更具杀伤力。高禾茜的脸彻底涨成了猪肝色,胸口剧烈起伏,手指紧紧攥着校服下摆,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她感觉自己像个上蹿下跳的小丑,而对方,只是坐在云端,冷漠地俯视着她的表演。巨大的羞辱感几乎要将她淹没,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浸了水的棉花。
“叮铃铃——”
刺耳的上课铃声如同救场般骤然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僵局。
学生们如梦初醒,慌忙各自归位,桌椅摩擦地面的声音此起彼伏。高禾茜也像是找到了台阶,狠狠地瞪了白艳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怨毒,然后气冲冲地、几乎是撞开椅子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白艳仿佛没有感觉到那充满恶意的目光。她端坐在靠窗的位置,背脊挺直,像一株纤细却坚韧的青竹。阳光透过玻璃,温柔地包裹着她,在她苍白的肌肤上镀上一层暖金色。她微微侧头,望向窗外。茗央学院精心打理的花园,在秋日里呈现出一种斑斓的色彩,远处是京城林立的高楼轮廓。
她的指尖,在课桌下无人可见的阴影里,再次轻轻捻过那枚冰冷的银针。针尖的凉意沁入皮肤,带来一丝细微的刺痛和奇异的清醒。刚才在教务处,就在高禾茜肆无忌惮地哄笑、恶意达到顶峰时,她转身离去的瞬间,指尖曾以肉眼难辨的速度,极其精准地在高禾茜的合谷穴上轻轻拂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寒气顺着针尖悄然注入。
合谷穴,主大肠经。刺激不当,可致腹痛、腹泻。
算算时间……也该有反应了。
果然。
讲台上,戴着黑框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数学老师刚刚打开教案,清了清嗓子准备开讲。
“呃……”坐在前排的高禾茜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紧接着,她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眉头紧紧皱起,一只手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小腹,身体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额角迅速渗出了细密的冷汗,嘴唇也开始微微发白。
“老师……”她声音虚弱地开口,带着难以掩饰的痛苦,“我……我肚子突然好痛……好痛……”
数学老师被打断,有些不悦地皱眉看过来:“同学?怎么回事?刚上课就……”
“真的……好痛……”高禾茜的声音带着哭腔,身体因为剧烈的绞痛而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她死死捂着肚子,整个人几乎要蜷缩到课桌下面去,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豆大的汗珠顺着鬓角滚落,“老师……我……我要去医务室……不行了……”
她挣扎着想站起来,双腿一阵发软,差点直接栽倒在地。旁边的女生吓了一跳,慌忙扶住她。高禾茜疼得五官都扭曲在一起,哪里还有半分刚才在教室里耀武扬威、刻薄恶毒的模样?只剩下狼狈不堪的痛楚。
教室里一片哗然。所有人都愕然地看着刚才还生龙活虎、此刻却疼得死去活来的高禾茜。数学老师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措手不及,只能皱着眉挥挥手:“快!扶她去医务室!快去!”
两个女生手忙脚乱地搀扶着几乎站立不稳、不断痛苦呻吟的高禾茜,踉踉跄跄地离开了教室。门被关上,教室里还残留着一丝混乱的气息。
白艳依旧安静地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着窗外。阳光勾勒着她精致的轮廓,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浓密的阴影,遮住了那双琥珀色眼眸中一闪而过的寒意。她放在课桌上的手,白皙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了一下桌面。
无人察觉。
教室后排靠门的位置,江野单手支着下巴,姿态看似慵懒随意。他深邃的目光,却如同鹰隼般锐利,不动声色地扫过整个教室,最终,落在了那个沐浴在阳光中的纤细背影上。
从她进门时那令人窒息的美貌冲击,到面对高禾茜恶毒挑衅时的漠然平静,再到高禾茜毫无征兆、剧烈发作的腹痛……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十几分钟之内。
巧合?
江野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点了点,唇角不自觉勾起一抹弧度,墨色的眸底掠过一丝玩味。他想起教务处里,她指间那枚泛着冷光的银针。想起她咳嗽时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绝非脆弱的冷冽。
这个“病西施”……似乎比他想象的,要有趣得多。也……危险得多。
窗外的阳光有些刺眼。白艳微微眯起了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轻轻颤了一下。她能感觉到身后那道存在感极强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她的背影。
她缓缓翻开面前簇新的笔记本,拿起笔。笔尖落在雪白的纸页上,发出极其细微的沙沙声,写下一个清秀工整的名字:白艳。
新的开始?抑或是,风起于青萍之末?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银针冰冷的触感。她轻轻吸了一口气,秋日微凉的空气带着阳光的暖意涌入肺腑,暂时压下了喉咙深处那丝熟悉的痒意。
医务室的门被猛地推开,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高禾茜几乎是瘫软在两个搀扶她的女生身上,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她的校服下摆被自己抓得皱皱巴巴,嘴唇因为剧烈的疼痛而失去了血色,不停地颤抖着。
"医、医生!快来看看她!"其中一个女生惊慌地喊道,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回荡。
医务室内,一位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女医生闻声从里间快步走出。她戴着金丝边眼镜,面容严肃,看到高禾茜的状态后立刻皱起了眉头。
"怎么回事?"医生迅速指挥两个女生将高禾茜扶到诊疗床上,一边戴上听诊器一边询问。
"不、不知道啊..."高禾茜疼得直抽气,声音断断续续,"刚才...上课...突然...肚子...好疼..."
医生熟练地按压张高禾茜的腹部进行检查:"这里疼吗?这里呢?"
"啊!"高禾茜在医生按到右下腹时发出一声尖锐的痛呼,整个人几乎弹起来,"疼!疼死了!你能不能轻点?信不信我让我爸解雇你?"
医生的表情一僵:"有恶心呕吐吗?发烧吗?"
"没...没有..."高禾茜虚弱地摇头,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就是...突然...疼得要命..."
医生沉思片刻,摘下了听诊器:"不像是阑尾炎...也没有明显的食物中毒症状..."她狐疑地看了看张高禾茜,"你确定没吃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没有...真的没有..."高禾茜抽泣着说,"我早上就喝了杯咖啡...啊!"又是一阵剧烈的绞痛袭来,她蜷缩成一团,手指死死抓住床单。
医生叹了口气:"先打一针止痛吧,然后做个详细检查。"
她从药柜里取出注射器和药剂,熟练地配好药。当冰凉的酒精棉球擦过高禾茜手臂时,后者突然想起了什么,瞳孔猛地收缩。
"等等..."高禾茜虚弱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莫名的恐惧,"那个...新来的...白艳..."
"什么?"医生没听清,继续准备注射。
"她...她碰过我..."高禾茜的声音越来越小,像是连自己都不相信这个荒谬的想法,"在教务处...她转身的时候...我感觉手背...好像被什么扎了一下..."
两个陪同的女生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忍不住开口:"茜茜,你是不是疼糊涂了?那个病秧子能干什么?"
"就是..."另一个女生附和,"她连站都站不稳的样子..."
医生根本没在意这段对话,已经将针头刺入高禾茜的手臂。药液缓缓推入,张薇的表情渐渐舒缓了一些,但眼中的恐惧和疑惑却并未消散。
她恍惚间又看到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平静得近乎冷漠,深处却似乎藏着某种令人心悸的东西...
高三(1)班的数学课在一种诡异的氛围中进行着。高禾茜被扶出去后,教室里时不时响起窃窃私语,数学老师敲了好几次黑板才勉强维持住秩序。
白艳安静地坐在窗边的位置,背脊挺直,姿态优雅。她的目光停留在黑板上,偶尔低头在笔记本上写下几行工整的笔记,仿佛刚才那场闹剧与她毫无关系。
但她的余光却能清晰地感觉到,教室后排那道目光——江野一直在看着她。
下课铃响起,数学老师刚走出教室,原本压抑的议论声立刻如沸水般炸开。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白艳的方向,窃窃私语中不断出现"高禾茜"、"肚子疼"、"新来的"等字眼。
白艳恍若未闻,从容地合上笔记本,整理好桌面。她正准备起身,一个阴影突然笼罩了她的课桌。
"喂,新来的。"
白艳缓缓抬头,对上了一双充满敌意的眼睛。那是个身材高大的男生,校服外套随意地敞着,露出里面的名牌T恤。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白艳,嘴角挂着不怀好意的笑。
"听说你把高禾茜弄进医务室了?"男生的声音故意放大,引得周围几个学生都看了过来。
教室里瞬间安静了几分。
白艳的表情没有丝毫波动,只是微微偏了偏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装什么傻?"男生冷笑一声,"高禾茜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你一出现她就疼得死去活来?"
"这你应该去问医生。"白艳的声音轻柔却清晰,琥珀色的眼眸平静如水,"或者,去问她自己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男生的脸色一沉:"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白艳轻轻合上手中的书本,动作优雅得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如果没别的事,请让一让。"
男生的脸涨红了,显然没料到这个看似柔弱的"病秧子"会如此不卑不亢。他猛地伸手按在白艳的课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响:"你知道我是谁吗?敢这么跟我说话?"
教室里彻底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息看着这一幕。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气息。
白艳的目光终于从书本上移开,缓缓上移,对上男生的眼睛。那一瞬间,男生莫名感到一丝寒意从脊背窜上来——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深处,仿佛有某种冰冷的东西一闪而过。
"不知道。"白艳的声音依旧轻柔,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力量,"也不感兴趣。"
男生的手还按在桌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张了张嘴,正要发作,一个低沉冷冽的声音突然从教室后方传来:
"赵明阳。"
简单的三个字,却像是一盆冰水浇下,让男生瞬间僵住了,缓缓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江野依旧保持着慵懒的坐姿,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随意地转着一支笔。他的表情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漫不经心,但那双墨色的眼眸却冷得吓人。
"回你的座位去。"江野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叫赵明阳的男生脸色变了变,最终咬了咬牙,收回了按在桌上的手。他狠狠地瞪了白艳一眼,悻悻地转身离开。
白艳的目光这才转向教室后方,第一次正眼看向江野。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一种无声的较量在目光交汇处悄然展开。
江野的眼睛深邃如墨,带着某种难以名状的兴趣;白艳的琥珀色眸子则平静如水,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片刻后,白艳微微颔首,一个几乎不可察觉的点头,算是道谢。然后她便收回目光,继续整理自己的书本,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江野的唇角勾起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他放下手中的笔,起身走向门口,经过白艳的座位时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却留下了一句只有她能听见的低语:
"手法很漂亮。"
白艳整理书本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正常。她没有抬头,也没有回应,只是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教室里私语声再次响起,白艳充耳不闻。
“这新来的跟江野什么关系?”
“这还是江野头一次帮一个女的出头……”
“好权威的两张脸,比建模还挺啊……”
江野的身影消失在教室门口后,白艳能感觉到那些好奇或畏惧的目光依然黏在她身上,但她已经习惯了成为焦点——从很小的时候起。
她轻轻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药盒,取出一粒白色的药丸含在舌下。药味苦涩,却瞬间缓解了喉咙深处那股熟悉的痒意。
"那个..."一个怯生生的女声在旁边响起。
白艳转头,看到一个扎着马尾辫、戴着眼镜的女生站在她课桌旁,手里捧着一本笔记本。
"我...我是班长林小雨..."女生推了推眼镜,声音有些紧张,"这是这周的课程表和班级值日安排...班主任让我拿给你..."
"谢谢。"白艳接过笔记本,礼貌地微笑。
林小雨似乎被这个笑容晃了一下,脸微微泛红。她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道:"那个...你别太在意赵明阳...他是高禾茜的男朋友...所以才..."
"我明白。"白艳点点头,表情平静,"不会在意的。"
林小雨松了口气,又忍不住好奇地问:"你...你真的会医术吗?刚才班里都在传..."
白艳的手指轻轻抚过笔记本的封面:"家里有人是医生,耳濡目染学了一点皮毛而已。"
"那...那高禾茜她..."
"食物过敏或者急性肠胃炎吧。"白艳轻描淡写地说,"和我没关系。"
“中午可以和我一起去吃午饭吗?顺便带你逛逛学校。”
白艳感觉到善意,不再推辞:“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