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转还魂丹

经过昨天的事情，高禾茜不敢再造次，白艳过得还算平静，班上渐渐有人和她熟络起来。

第二节课是马术课，班上的人陆陆续续去了马场，白艳和林小雨才出教室。

到了马场，白艳隔得很远就看见了她的马，纯血种的阿哈尔捷金马，通体雪白，很是漂亮。这匹马是白艳在土库曼斯坦亲自挑的，这匹马的性格很像她，高傲却懂得避锋芒，白艳第一眼就相中了。

只是她没想到，白老爷子居然给她带来了。

一班的学生看见这匹新来的马很是激动，太漂亮。有人认出来说到:“这是汗血啊！还是纯血种还是纯色！天呐！”

上课时间到了，马术老师也来了，直接让他们去跳一匹去跑圈。

高禾茜突然喊道:“哎哟老师，咱们班来了个新同学呢，人家从小地方来，不一定会呢，哦不，应该是连摸都没摸过吧？”周围立刻发出哄笑，林小雨拉了拉白艳:“别理他们。”

马术老师寻了一圈，看见了那个陌生的面孔，眼中闪过惊艳，小声问道:“同学……”白艳轻声打断老师:“老师我会骑马。”

身后立刻发出爆笑，高禾茜声音最大:“哟？还会骑？一会儿连上都上不去！”

同学们分别去选马了，多数人看了看那匹漂亮的白马还是走开了，高禾茜却气势汹汹的走过去。白马昂着头并没理她，她来到一旁，准备上马，白马却一侧身子，高禾茜险些摔下去。

白艳慢慢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苹果，声音很轻:“这匹马认人。”

高禾茜不屑:“认谁？认你么？你这辈子怕是都没见过马吧。”

白艳淡淡一笑，接着走近:“莉薇安。”

白马快步朝她走来，剩三步距离时，白马屈前肢行礼。白艳抚了抚莉薇安的鬃毛，把苹果递向了它。

周围安静了一瞬，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白艳抬头看向高禾茜，微微笑道:“你当然可以骑，但我不保证它会不会把你摔下来。”

高禾茜脸涨得通红，却一个字憋不出来，最后走开了。林小雨骑着马过来了，有些吃惊:“阿艳，这匹马是你的？”

白艳点点头。

“纯色纯血种？很贵吧？”

白艳愣了愣，想起现在身份并没公开，摇了摇头说了个谎:“没，二手收的，挺便宜。”

白艳翻身上了马，马背上的她着实扎眼，漂亮的不像话，真的像西方中世纪即将远行的公主，温柔高贵。

莉薇安知道主人的身子骨欠佳，受不了颠簸，只是慢慢的散步。

马棚又出现一个身影，那个熟悉的身影——江野，那张脸白艳已经看够了，她的目光落在他身下的黑马上，她认出来了，她在土库曼斯坦选中莉薇安时，这匹黑马就在旁边，和莉薇安是同窝的。江野的那匹马更健壮挺拔，白艳心里认同:确实很帅，人好像也很帅。

江野同样注意到了白艳，看着那道纤细的身影，眼底有种说不清的情绪。

自由活动时，江野牵着马朝白艳走去，白艳正在喂莉薇安吃苹果，又是这种目的感，她环顾四周，看见江野朝她走了过来。

“江同学有什么事吗？”白艳问道。

“白同学，会来的吧？”江野意有所指。白艳对上江野的目光，很快移开。

白艳垂下眼，脑海里浮过昨晚的消息，喉咙又升起痒意，轻轻咳嗽了几声，莉薇安蹭了蹭白艳。

“看心情。”

白艳敷衍的回答完后，就不再理他，江野笑了笑，牵着马离开。

暮色将至，茗央学院的哥特式建筑在夕阳下投下长长的阴影，图书馆三楼古籍区的灯光昏黄，空气中飘荡着陈旧纸张和皮革的淡淡气息。这个区域平时鲜少有人问津，此刻更是静谧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白艳如约来到图书馆。

白艳站在古朴的红木书架之间，指尖轻轻抚过一排排古籍的书脊。她的动作很轻，像是怕扰了这些沉睡的文字。琥珀色的眼眸在灯光下流转着微妙的光泽，停留在某本医书封面上，又若有所思地移开。

她比约定时间提前了二十分钟到达。这是她的习惯——永远比约定早到，永远掌握主动权。爷爷说过，时间是最珍贵的资源，谁控制了时间，谁就掌握了先机。

"《黄帝内经》的明代刻本，品相不错。"

一个低沉冷冽的男声突然从身后传来，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呼吸的热度。白艳的背脊瞬间绷紧，但她的表情没有丝毫波动，甚至没有回头。

江野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身后，高大的身影在书架上投下一片阴影。他穿着黑色高领毛衣，衬得肤色冷白，下颌线条如刀削般锋利，那双墨色的眼睛正凝视着白艳面前那排古籍，目光停留在那本深蓝色封面的《黄帝内经》上。

"江同学对中医也有研究？"白艳的声音轻柔，依然没有转身。

"略懂。"江野向前一步，站在她身侧，两人之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会显得疏远，又不会太过亲近。他伸手取下那本《黄帝内经》，修长的手指翻开泛黄的纸页，"家父有偏头痛的毛病，看过不少中医。"

白艳这才微微侧头，目光落在江野的侧脸上，灯光从上方洒下，在他高挺的鼻梁一侧投下淡淡的阴影，勾勒出近乎完美的轮廓。她的视线下移，注意到他翻书的动作异常轻柔，指腹几乎不触碰纸面——这是长期接触珍贵古籍才会养成的习惯。

"所以，"白艳收回目光，语气平静，"约我来这里，是为了讨论中医？"

江野轻笑一声，合上书本放回原处："为了讨论你。"他转身，正对着白艳，目光如炬，"江南白家的小神医，为什么要装成普通学生来茗央？"

白艳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但她的表情依旧平静如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不明白？"江野微微倾身，距离陡然拉近。他身上带着淡淡的雪松气息，混合着一丝墨香，莫名地令人心安，"那我来帮你回忆一下——昨天上午，教务处，你转身时右手食指和拇指间的那枚银针；高禾茜突然发作的腹痛；还有..."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你爷爷白老爷子和校长的那个电话。"

白艳终于转过身，正面迎上江野的目光。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看清对方瞳孔中的自己。她微微仰头，琥珀色的眼眸在灯光下如同融化的蜜糖，深处却藏着锐利的锋芒："你查我？"

"查了一点，"江野的唇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你太显眼了，白艳。不是因为你那张脸——虽然确实令人难忘——但更是因为你身上那种矛盾感。"

"矛盾感？"

"病弱与力量，温柔与锋芒，低调与..."江野的目光在她脸上来回，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致命的吸引力。"

白艳轻轻呼出一口气，向后退了半步，拉开距离："江同学，如果你约我来只是为了说这些无聊的猜测..."

"高禾茜的腹痛在三个小时后解开。"江野突然说道，声音恢复了平常的冷静，"你刺的是合谷穴，手法很精准，只注入了一丝寒气，刚好能让她疼得死去活来又查不出病因。"

白艳的动作顿住了，她定定地看着江野，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恢复了平静："看来不只是'略懂'。"

"家学渊源。"江野耸耸肩，"江家祖上出过御医。"

两人之间陷入短暂的沉默。古籍区的灯光似乎更暗了几分，将他们的身影拉长，投在古老的书架上，如同两幅交错的剪影。

"你想要什么？"白艳最终开口，声音很轻。

江野没有立刻回答，他转身走向角落的一张古朴的阅览桌，示意白艳跟上。桌上放着一个牛皮纸档案袋，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先看看这个。"江野将档案袋推向白艳。

白艳迟疑了一下，才伸手打开。里面是一沓泛黄的老照片和几份文件，最上面的照片上，两个年轻人站在一棵古树下，一个穿着中山装，一个穿着西式西装，看起来关系亲密。

白艳的瞳孔微微收缩——中山装的那个年轻人，眉眼间依稀能看出爷爷年轻时的影子。

"1937年，北平。"江野的声音在寂静的古籍区回荡，"你爷爷和我曾祖父江临川。他们是燕京大学的师生，生死之交。"

白艳轻轻翻动照片，下面一张是两个年轻人站在一家药铺前的合影，招牌上写着"江氏药行"四个大字。

"抗战期间，我曾祖父留在北平经营药行，暗中为抗日力量提供药品和资金；你爷爷则南下从军，成为军医。"江野继续说道，目光始终没有离开白艳的脸，"他们约定，等战争结束，要一起创办一所医学院。"

白艳的手指停在最后一份文件上——那是一封已经泛黄的信笺，落款是1945年，字迹苍劲有力：

"临川兄：

战事将毕，归期在望。昔日之约，不敢或忘。江南杏林，待君共襄盛举。

　　 ——白振华"

"但这所医学院最终没有建成。"江野的声音低沉了几分，"1946年，我曾祖父在一次药品运输途中遭遇伏击，重伤不治。临终前，他将这封信和一张药方交给了家人，嘱咐一定要交到白家人手中。"

白艳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那张药方..."

"在这里。"江野从档案袋最底层抽出一张已经发脆的纸页，小心翼翼地展开，"《九转还魂丹》的残方，据说是你们白家祖传的秘方，当年你爷爷交给我曾祖父保管的。"

白艳的呼吸微微急促起来。她接过那张纸，指尖轻轻抚过上面已经褪色的字迹。作为医学世家的传人，她当然知道《九转还魂丹》——那是白家失传已久的镇族之宝，传说能起死回生的奇药。爷爷很少提起，当她继续追问，爷爷却扼腕叹息。

"为什么现在才..."她的声音有些发紧。

"因为时机未到。"江野的目光变得深邃，"这张方子不完整，只有三转。最后几转的炼制方法，应该有的还在你爷爷手中。两家合璧，才能重现真正的《九转还魂丹》。"

白艳将药方小心地放回档案袋，深吸一口气："所以，这就是你接近我的目的？为了这张药方？"

"不全是。"江野突然伸手，轻轻握住白艳的手腕。他的掌心温热，力道恰到好处——既不会让她感到被冒犯，又不容挣脱，"白艳，我们两家的渊源比你想象的更深，而现在，有人盯上了这张药方。"

白艳没有抽回手，只是微微蹙眉："什么人？"

"还不确定。"江野的拇指无意识地在她手腕内侧轻轻摩挲了一下，那里能感受到她略微加快的脉搏，"但最近半年，江家的几个药材仓库接连失窃，丢失的都是炼制《九转还魂丹》所需的珍稀药材，对方很专业，显然是冲着这个来的。"

白艳沉默了片刻，突然问道："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我们才刚认识。"

"我需要你的帮助。"江野的回答直白得令人意外，"而且..."他的目光变得柔和了几分，"我相信血脉中的联系。白家和江家，注定要并肩而行。"

白艳轻轻抽回手，转身走向窗前。夜色已经完全笼罩了校园，远处的灯光如同星辰般闪烁，她的背影在窗玻璃上投下一个纤细的剪影，看起来既脆弱又坚韧。

"我需要时间考虑。"她最终说道，声音轻得像是一声叹息。

"当然。"江野没有强求，只是将档案袋重新封好，推到她面前，"这些你可以带走。不过..."他顿了顿，语气突然变得严肃，"无论你做什么决定，都要小心。对方不是普通人，他们已经注意到你了。"

白艳转过身，眉头微挑："什么意思？"

“昨天你来报道，校门口有个穿灰色风衣的人，脸上有道疤，一直在跟踪你。”

白艳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确实注意到那个男人，还以为是普通的家长或访客。

"他是谁？"

"代号'灰鸦'，国际药材黑市上有名的掮客。"江野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专门为某些收藏家寻找稀世药方和药材。手上...不干净。"

白艳的指尖无意识地抚上口袋里的针囊，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冷静了一些："你派人保护我？"

"只是必要的关注。"江野没有否认，"毕竟，你现在是两家的关键纽带。"

白艳轻轻呼出一口气，拿起档案袋："我会……小心的。不过..."她抬眸看向江野，琥珀色的眼中闪过一丝锋芒，"我不需要保护。白家的人，从来不是弱者。"

江野注视着她，突然笑了，那笑容让他整张脸都生动起来，眼中的锐利化作了欣赏："这一点，我从不怀疑。"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古籍区。走廊的灯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时而交错，时而分离，如同两股纠缠的命运线。

在图书馆门口分别时江野看着那个纤细的背影渐渐融入夜色，唇角勾起一个若有所思的弧度。他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查到了吗？...好，继续盯着，不要打草惊蛇。"

挂断电话，他的目光变得深沉而冷冽。远处，白艳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拐角，但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那股淡淡的药香——苦涩中带着一丝清甜，如同她这个人，矛盾而迷人。

夜色更深了。茗央学院的钟楼敲响了九下，悠扬的钟声在寂静的校园里回荡。谁也没有注意到，图书馆三楼的窗口，一个模糊的人影正注视着下方分别的两人，眼中闪烁着阴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