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林晚推开玻璃门时，风铃叮当作响。苏晴已经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摆着一杯没动过的拿铁，正低头翻着一本旧书。

“又看这本？”林晚把帆布包甩到邻座，拉开椅子坐下，“高中时借你的那本《山茶文具店》，居然还留着。”

苏晴合上书，书脊已经磨得发白。“某人当年说，‘以后我写的信，都要你帮我读’。”她抬眼笑，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结果呢？大学四年，连条超过五行的微信都吝啬。”

侍应生送来菜单，林晚指尖敲着桌面：“美式，加冰。”她转头看向苏晴，“还在怪我突然出国？”

“怪你什么？”苏晴搅了搅咖啡，奶泡在杯沿晕开，“怪你走的前一晚，只留了张‘等我回来’的纸条？还是怪我在机场等到广播说航班取消，却在第二天收到你报平安的邮件？”

林晚的喉结动了动。“那时候……”

“那时候你觉得我只会拖你后腿，对吧？”苏晴抬眼，眼底像落了层薄冰，“你的画展入选国际新锐展，我的设计稿连校赛都没过。你说‘等我站稳脚跟就接你过来’，可我等了三年，只等到你和策展人传绯闻的新闻。”

美式咖啡被放在桌上，冰块碰撞发出轻响。林晚握住杯子，冰凉的触感顺着掌心蔓延：“那些是假的。她是我导师的女儿，帮我处理签证才走得近。”

“哦？”苏晴挑眉，“那上个月在艺术区，你和她并肩看展，也是在处理签证？”

林晚猛地抬头。“你看见了？”

“何止看见。”苏晴从包里掏出手机，点开相册递过去。照片里，她站在画廊转角，镜头刚好拍到林晚侧头听策展人说话的样子，阳光穿过玻璃落在两人发梢，确实像幅和谐的画。“那天我去交稿，路过顺便拍的。你瘦了挺多，下巴都尖了。”

林晚的指尖划过屏幕上自己的脸，声音发哑：“你为什么不叫我？”

“叫你什么？”苏晴收回手机，“叫你‘林大艺术家，好久不见’？还是问你‘当年的承诺还算数吗’？”她低头笑了笑，“我现在有自己的工作室了，就在街尾那家蓝白相间的小店。上周刚签下第一笔订单，是给童装品牌画插画。”

林晚愣住：“你……转行了？”

“不然呢？”苏晴转着无名指上的银戒，那是当年两人凑钱买的同款，“总不能一直抱着设计师的梦，等一个可能永远不会回来的人。”她抬眼看向窗外，“你看街角那棵梧桐树，以前我们总在树下背单词，现在都长得快遮住院子了。”

林晚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我这次回来，是办个人画展。”她从包里拿出请柬，轻轻推过去，“主题叫‘未寄出的信’。”

苏晴拿起请柬，封面是用钢笔写的小字，笔迹和当年那张纸条如出一辙。她翻开内页，第一幅画的标题是《等信的人》——穿校服的女孩坐在梧桐树下，手里捏着信封，阳光在她脚边投下长长的影子。

“画的是高三那年，你等我给你送模拟考答案。”林晚的声音很轻，“我出国后才发现，那些没说出口的话，比画稿还多。”

苏晴的指尖停在画页上，忽然笑了：“画展哪天？我刚好有空。”

“下周六。”林晚看着她，“结束后，我请你吃饭。”

“好啊。”苏晴把请柬折起来放进包里，“不过得我选地方。街角那家馄饨店还开着，老板总问‘那个扎马尾的小姑娘怎么好久没来’。”

林晚的眼眶突然发热。“她还记得我？”

“何止记得。”苏晴起身，拿起帆布包，“她说你每次都要多加两勺醋，还抢我的虾仁吃。”她走到桌边，忽然回头，“林晚，画展别迟到。”

风铃再次响起，林晚看着苏晴的背影消失在街角，伸手碰了碰请柬上的梧桐叶。美式咖啡已经半凉，可她掌心却烫得惊人。

窗外，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拼出细碎的光斑，像极了当年她们并排坐在树下时，漏在笔记本上的那些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