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微言站在院子中央，手里握着小铁锹，脚边是一棵刚种下的梧桐树苗。阳光透过稀疏的枝丫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她眯着眼睛打量了会儿，轻轻拍了拍树干，发出“啪啪”的轻响。“就你了。”她自言自语道，声音里带着几分笑意。
江驰来的时候，总爱坐在院子的石凳上，时不时从带来的纸袋里掏出一块桂花糕，递给她时还带着热气，“趁热吃，这可是找了好几家才买到的。”他说话时眉飞色舞，嘴角微微上扬，露出熟悉的狡黠神情。他的素描本总是随手摊开在膝盖上，那些胡同的画面里，总有一个空荡荡的石凳，仿佛在等待什么人坐上去。
他们聊往事的时候，风轻轻吹过，梧桐树的叶子发出“沙沙”的细响。江驰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素描本的边角，声音有些恍惚，“那时候在法国，每次画完面包店的玻璃窗，老板都会多给我一块面包。”他顿了顿，抬头看了她一眼，眼里带着一丝调皮，“其实我画的都是你的样子，只不过不敢让人认出来。”
林微言笑了一声，手指绕着围巾的流苏，“小豆那孩子啊，小时候笨手笨脚的，风筝老是飞不高。可她倔得很，非说‘老师，我一定要画出一只飞得最高的风筝！’”她的语气轻快，像是在讲一个无关紧要的小故事，可眼角却微微湿润了。
傍晚的风带着凉意，梧桐树叶一片片飘下来，像金色的蝴蝶打着旋儿。江驰突然伸手一指，“微言，你看！”他的声音透着惊喜，“这叶子落下来的时候，像不像在跳舞？”林微言抬起头，看着那片叶子慢慢旋转着坠落，耳边传来微弱的“簌簌”声。她的记忆仿佛被拉回了十七岁，那间昏暗的画室里，江驰拿着铅笔，一边比划一边说，“美好的东西啊，总要留些遗憾才难忘。”
冬天的病房里，空气冷得刺骨。林微言每天都坐在床边，翻开一本画稿，低声念着背面的文字。江驰的眼睛半睁半闭，偶尔清醒的时候，他的目光会落在她的脸上，眼里泛起微光，“微言……”他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指尖凉得像冰，“我没骗你，当年的承诺，我记了一辈子。”他的声音颤抖，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林微言没有说话，只是把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眼泪一滴一滴掉在他的手背上，“我知道，江驰，我知道……”她的声音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
那天雪下得很大，病房的窗户上蒙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林微言站在窗前，看着雪花纷纷扬扬地落在光秃秃的树枝上，仿佛无数细小的浪花拍打着岸边。她伸手擦了擦窗玻璃，外面的世界变得模糊又清晰。
后来，她收到了江驰的遗嘱。所有的画稿都归她所有，其中有一幅未完成的油画。画中的两人坐在梧桐树下，藤椅轻轻摇晃，手里握着风筝的线轴。线的尽头，风筝高高地飞在天空中，几乎要隐入云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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