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北深渊

键盘敲击声在空荡的办公室里格外清脆。凌晨一点二十七分，周阳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屏幕上的代码已经出现了重影。这是他连续第三十六个小时加班，公司新接的电商平台项目明天就要交付，而后台系统还有一堆bug没解决。

"操！"周阳猛地捶了下桌子，保温杯里的咖啡溅出来，在键盘上洒出几滴褐色的污渍。他急忙用袖子去擦，却让情况变得更糟。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一条微信消息跳了出来：

耗子阳哥，还没睡呢？

周阳皱眉看着这个大学室友张浩的昵称。自从两年前张浩突然辞职去了东南亚，两人联系就少了。上一条消息还是半年前的春节问候。

周阳加班，快猝死了。你呢？

对方秒回

耗子老同学，知道你最近不容易。我刚看了你朋友圈，还没找到新工作？

周阳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确实，自从上家公司裁员后，他已经失业半年，存款快要见底。现在这份临时工还是朋友介绍的，按行计价，钱少事多。

耗子我这边有个机会，月薪五万起加提成，包吃住，一年保底八十万。有兴趣聊聊吗？

周阳盯着那个数字，心跳突然加速。八十万，相当于他之前年薪的三倍。他下意识环顾四周，确认没人在附近，才小心翼翼地回复：

周阳什么工作？

耗子海外客服，主要面向中国市场。公司在新加坡，但办公地点在缅甸，成本低所以薪资高。要求英语六级，计算机专业优先，正好适合你。

周阳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么高的薪水，要求却出奇地简单？

耗子阳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刚开始我也怀疑，但来了才发现是真的。这边互联网行业刚起步，人才缺口大。公司有正规牌照，你要不信我可以视频带你参观办公环境。

紧接着发来的是一张张浩站在现代化办公楼前的照片，他穿着笔挺的衬衫，身后是烫金的公司logo。第二张是宿舍照片——宽敞的单人公寓，落地窗外能看到泳池和椰子树。

耗子公司急招人，下周就截止。你要是感兴趣，三天后有入职包机，机票签证全包。

周阳的拇指在屏幕上方徘徊。房租已经拖欠两个月，房东昨天下了最后通牒。老家父亲的心脏病手术费还差十五万...

周阳我考虑下

耗子尽快决定啊，名额有限。对了，记得别跟其他人说，这种肥差知道的人多了就轮不到了。

放下手机，周阳走到窗前。凌晨的北京依然灯火通明，高楼大厦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冷光。三十岁的他，银行卡余额不足五万，没房没车，连女朋友都因"看不到未来"而分手。

"也许，是该改变的时候了。"他对着窗户上自己的倒影喃喃道。

三天后，周阳拖着行李箱站在首都机场T3航站楼。张浩发来的电子机票显示目的地是曼德勒。来接机的是个自称公司HR的年轻女子，她笑容甜美，递给周阳一个文件袋。

"这是您的签证和入职材料，飞机上填好就行。"女子说，"张浩已经在缅甸等您了。"

起飞前，周阳最后看了眼手机。母亲发来语音："儿子，出国工作注意安全，常给家里打电话。"他犹豫了一下，回复道："妈，别担心，到了联系你。"

十二小时后，飞机降落在曼德勒国际机场。出关时，周阳的护照被收走，说是"公司统一保管"。接机的是一辆黑色面包车，上车后他才发现除了司机，还有两个膀大腰圆的壮汉。

"张浩呢？"周阳问道。

"先去园区报到，晚上就能见到。"副驾驶的壮汉头也不回地说。

车子没有驶向城市，反而开上了偏僻的乡间土路。两小时后，一道高墙出现在视野中，墙顶是带刺的铁丝网和旋转的摄像头。门口持枪的警卫检查了司机的证件，才升起栏杆放行。

"这是...公司？"周阳的声音开始发抖。

没人回答他。车子停在一栋灰色水泥建筑前，周阳被带进一个房间，里面已经有十几个神色惶恐的年轻人。

"欢迎来到KK园区。"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走进来，露出发黄的门牙，"从今天起，你们就是公司的财产了。"

就在这时，周阳看到窗外，一个试图逃跑的人被电击棍击中，像破布娃娃一样瘫倒在地。

刀疤男——后来周阳知道他叫"刀哥"——拍了拍手："每人领一台手机和话术本，今天的目标是十个有效通话。完不成的，晚饭就别吃了。"

周阳颤抖着接过那本厚厚的诈骗话术手册，第一页赫然写着："冒充公检法人员话术模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