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霄的脊背还在发烫,荒古圣体重塑骨骼的剧痛像有千万根钢针在骨髓里乱扎,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断裂又重生的肋骨,皮肤下仿佛有熔岩奔涌,灼得他指尖发颤。
夜风刮过裸露的脖颈,带来一丝凉意,却像刀锋掠过伤口般刺痛。
他却把苏青璃往怀里拢了拢,她的体温透过染血的衣襟渗进来,带着微弱的暖意,混着铁锈般的血腥与她发间残存的槐花香,比阴煞阵里的寒气暖上十倍。
那温度像一捧灰烬里未熄的火星,微弱却真实。
冷千秋的脚步声突然变乱了。
林霄耳尖微动——那执法使的刀鞘磕在枯树桩上,发出一声闷响,紧接着是撕心裂肺的痛呼,声音里夹杂着皮肉被腐蚀的“滋滋”声,像是滚油泼在冻肉上。
腐臭的腥气随风飘来,钻入鼻腔,令人作呕。
他没回头,却能想象那画面:地脉阴煞的怨灵缠上了冷千秋的左臂,黑紫色的雾气正顺着镇妖钉的伤口往血管里钻,皮肉像被滚油浇过般翻卷溃烂,每一寸都在抽搐。
他甚至能听见怨灵啃噬筋骨的“咯咯”声,像老鼠在啃朽木。
“林家余孽!我必诛你九族!”冷千秋的嘶吼混着腐肉的腥气撞进林霄耳中,声音扭曲,带着濒死的癫狂。
他嘴角扯出一丝冷笑,左手从袖中摸出一枚泛着幽蓝光泽的幻音符。
符纸冰凉,触感如蛇鳞,边缘微微卷曲,仿佛还带着杂役房油灯的余温。
这是今早趁太玄外门杂役不注意顺来的,符纸里刻着他连夜录下的冷千秋原话——“妖必须死,哪怕错杀千人!”指腹轻轻一弹,幻音符“咻”地窜上树梢,符光裹着话音往太玄外门方向射去,划破夜空,像一道幽蓝的流星。
林霄知道,不出三日,这段声音会“意外”钻进某位长老的耳朵。
太玄圣地最擅立贞节牌坊,执法使公然说“错杀千人”,够那些道貌岸然的老东西喝一壶了。
古林的边界终于在望。
林霄额角沁出冷汗,顺着太阳穴滑落,滴在肩头,凉得他一颤。
荒古圣体的力量在体内横冲直撞,经脉如被铁犁翻过,他却不敢有半分松懈——冷千秋是金丹小成,若真豁出命来追,凭他现在的状态未必能逃掉。
但阴煞阵的怨灵不会轻易放过那家伙,刚才那声痛呼里,他听出了筑基期阴煞的啃噬声,像毒蛇在骨缝里蠕动。
“公子!”
破庙的破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木轴摩擦声刺耳,像钝刀刮骨。
黑面郎陈七的身影从阴影里钻出来,腰间别着的酒葫芦晃了晃,酒气混着马粪味飘过来,浓烈得呛人。
他粗重的喘息撞开破门,带着夜露的湿冷。
他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扔过来:“顺了两个肉包子,趁热吃。”油纸渗出温热的油脂,沾在林霄指缝,麦香混着肉汁在嘴里炸开——这是他七年来第一次吃热乎饭。
林霄低头看了眼怀里的苏青璃。
她还在昏睡,睫毛上的血珠已经凝成暗红的壳,像干涸的朱砂。
手指却仍紧紧攥着他的衣角,指节泛白,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小心地把她放在供桌上,积灰簌簌落下,立刻印出个浅淡的人形,边缘还带着体温的余热。
“她发间的木簪。”林霄刚要替苏青璃理一理乱发,那支雕着槐花纹样的木簪突然泛起微光,温润如月。
老槐翁的残识从簪中飘出,像团被揉皱的烟雾,声音沙哑颤抖:“公子,她是青丘最后血脉……百年前,青丘山瘟疫横行,她以九尾精元渡了整座村子的人。太玄圣地却说她‘妖气惑人’,屠了青丘满门。”
烟雾突然剧烈晃动,老槐翁的声音带着哭腔:“她救的那些凡人,后来举着火把烧她的狐尾……”
林霄的手指在供桌上轻轻一按,青石板“咔”地裂开条细缝,指尖传来粗糙的触感与细微的震动。
他摸出随身的香囊,那是林家祖传的,里面缝着块刻着金纹的血玉。
他扯下苏青璃一缕银白的发丝,缠在血玉上——金纹突然大亮,竟与发丝里若隐若现的狐族古印产生共鸣,像两簇相隔千年的火终于碰在一起,发出低微的“嗡”鸣,震得他掌心发麻。
“林家玄脉……”林霄低声呢喃,前世作为谋略公司高管的敏锐突然涌上来,太阳穴突突跳动。
他记得族中老祖宗的笔记里提过“青丘血契”,难道当年林家崛起,和青丘有关?
夜更深了。
苏青璃是被疼醒的。
伤口像被火钳夹住,每一次心跳都牵动着断裂的经络。
她本能地凝聚狐火,淡青色的火焰刚在掌心成型,就像撞在铜墙铁壁上般炸开来,灼热的气浪烫红了她的脸颊。
她猛地睁眼,正看见林霄坐在供桌旁,手里端着个粗瓷碗,碗里的清水倒映着她慌乱的脸,水波微漾,映出她眼底的狐火与惊疑。
“你……不是普通人。”她声音发哑,喉咙像塞了团火,干涩得发痛。
林霄把碗递过去:“我是杂役,也是林家最后一个鬼。”他说得很慢,像在掰开揉碎自己的伤口:“七年前太玄灭我满门,我娘为求活路把我卖给他们当杂役;三个月前我发现他们用凡人炼药,被打成重伤扔去乱葬岗——然后系统醒了,教我做个反派。”
苏青璃的手指抚过碗沿,粗瓷的颗粒感磨着指尖。
她见过太多人类的背叛,可此刻林霄眼里的冷,和那些举着火把烧她狐尾的凡人不同。
那冷里裹着团火,烧得极旺,却被他用理智压得稳稳的,像冰层下奔涌的岩浆。
“你们人总说妖无情。”她轻声说,狐火重新在掌心亮起,幽蓝的光映着林霄的脸,照亮他眉骨的阴影,“可出卖亲族的,是你们自己。”
林霄没说话。
狐火的光里,他看见自己的影子在苏青璃瞳孔里晃动。
那影子突然和前世重合——他站在33层顶楼,看着最信任的下属把他的方案卖给对手,玻璃幕墙外的霓虹像血,风声灌耳,冰冷刺骨。
“我看见你心里,也有火。”苏青璃的狐火微微一跳,暖意拂过他手背,“烧了七年。”
林霄的指尖在供桌上轻轻一颤。
前世坠楼前的风声突然灌进耳朵,他听见自己说:“烧够了,就该燎原。”
庙外的马突然打了个响鼻,喷出两股白气,蹄铁磕在石头上,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林霄起身替苏青璃拢了拢被子,粗布的触感粗糙,却带着体温。
目光扫过她发间的木簪——老槐翁的残识已经消散,只留下淡淡槐花香,像春夜最后一缕风。
“睡吧。”他说,“明天,该他们怕了。”
苏青璃闭上眼。这是她百年里第一次,在人类怀里睡得这么安稳。
她不知道,林霄背过身时,指腹正摩挲着香囊里的血玉,金纹与狐印的共鸣,像极了前世那封背叛他的邮件里,最后一行闪烁的代码,冰冷而灼心。
林霄的指尖在供桌沿上微微发颤,苏青璃的狐火裹着暖融融的妖元渗入他的经脉时,他听见自己骨节发出“咔嗒”轻响——那是荒古圣体在贪婪吞噬这缕精纯能量,像干涸的河床迎来春汛。
前世坠楼前合伙人递来的红酒杯突然在眼前晃了晃,杯壁上凝结的水珠像极了苏青璃睫毛上未落的血珠。
他喉结动了动,想推开她的手,却触到她掌心一道细不可察的疤痕,像被利刃划开又自行愈合的,冰凉而坚韧。
“这是……”
“烧狐尾时,凡人用的铁钎。”苏青璃的声音轻得像飘在狐火上的灰烬,指尖却稳稳按在他命门穴上,暖意如春泉,“他们说要烧去妖气,可我渡给村子的精元,比这把火烫十倍。”她抬眼时,狐火在眼底映出两簇幽蓝,“你看,我救的人捅我一刀,你杀的人也捅你一刀——我们这样的,信谁?”
林霄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她的皮肤凉得像雪,却比他见过的所有暖玉都坚韧。
“信刀。”他说,声音里带着前世谈判时压过所有人的笃定,“我手里有斩神刀,你有九尾火,我们的刀够快,就不用等别人捅第二刀。”
苏青璃的狐火“噗”地闪了闪,像是被这句话烫到。
她忽然笑了,尾音带着点狐族特有的甜:“原来反派的刀,是用来护人的。”
系统提示音在识海炸响时,林霄正盯着她发间玉符上的“青丘”古篆。
淡金色的光幕浮现在眼前,【检测到“被封印的古老传承”,反派值积累效率提升500%】的字样让他瞳孔微缩——这意味着他灭太玄分舵、抢资源的每一步,都能更快触发系统奖励。
他摸出怀里的血玉,金纹与玉符上的纹路竟隐隐相合,前世老祖宗笔记里“青丘血契”四个字突然变得滚烫,烙在心上。
黑面郎陈七的声音从庙外传来,带着酒气的粗喘撞开破门。
他腰间酒葫芦晃得叮当响,脸上的黑灰被夜风吹开一道,露出底下泛青的刀疤:“外门炸锅了!冷千秋那老匹夫的‘错杀千人’被传成‘执法使滥杀无辜遭天谴’,大长老今早踹了他的闭关室,说要他‘面壁思过’!”
他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扔过来:“顺了两个肉包子,趁热吃。”
林霄接过包子,油星子渗进指缝。
他咬了一口,麦香混着肉汁在嘴里炸开——这是他七年来第一次吃热乎饭。
“做得好。”他把半个包子推给苏青璃,她却盯着油纸上的太玄印记,指尖轻轻抚过那个“玄”字,像在摸仇人刻在骨头上的疤。
“我想回家。”她突然说,声音轻得像怕惊飞了月光。
玉符在她掌心亮起,映出远处山影的轮廓,“青丘秘境在北原最深处,老槐翁说那里还留着狐族的藏书阁,藏着重启九尾的法子……”她顿了顿,“但需要九尾全盛才能开启,可我的尾巴……”
林霄的拇指蹭过她发间木簪留下的淡香。
他想起老槐翁说过,她为救凡人耗尽精元,九尾只剩两尾。
“我帮你。”他说,斩神刀的刀鞘在腰间硌得生疼,“等我拿到《玄脉图谱》残卷,就能查清林家与青丘的关联——或许能找到重塑九尾的办法。”
苏青璃的眼睛亮了亮,又很快暗下去:“太玄宝库的《玄脉图谱》……听说由三位化神长老轮流看守。”
“所以不能硬闯。”林霄摸出怀里的幻音符,符纸上还留着冷千秋的嘶吼声,“我需要内应,需要他们自己打开宝库的钥匙。”他望向庙外的夜空,星子被乌云遮得只剩几点,像极了前世公司楼下的霓虹灯,“陈七,明早去外门杂役房,把这张符塞进李管事的茶罐里——他最恨冷千秋抢了他的执法使位置。”
陈七搓了搓手,黑灰簌簌往下掉:“得嘞!那老东西爱喝碧螺春,茶叶罐就搁在床底下。”他拎起酒葫芦灌了口,酒液顺着下巴滴在地上,发出“啪嗒”轻响,“公子,我跟着你不是图钱——当年我娘被太玄的人当药引,我在乱葬岗扒了三天三夜才找到她的骨头。”他转身时,刀疤在月光下泛着青,“要砍他们的头,算我一个。”
林霄站在庙后的山崖上,荒古圣体的力量在体内翻涌,像有头困兽在撞笼子,每一次撞击都让他喉头发甜。
他望着脚下的深谷,谷底传来溪流的呜咽,像极了林家灭门那晚,他娘被拖走时的哭声,凄厉而遥远。
“你在痛。”
苏青璃的声音从身后飘来,裙裾拂过枯草,沙沙作响。
她不知何时换了身素白裙裳,是陈七从马车上翻出的旧衣,腰间系着他给的血玉香囊。
月光落在她发间,银白的发丝泛着珍珠般的光,凉意拂面。
“圣体重塑需要时间。”林霄想笑,却扯得嘴角发疼,“系统说再撑三个月,就能硬抗元婴期的攻击。”
苏青璃没说话。
她抬手,狐火在掌心凝成细小的火苗,轻轻按在他后心。
这次的狐火比之前更暖,带着股若有若无的甜香,像青丘山的桃花蜜,渗入经脉,抚平躁动。
林霄感觉体内的困兽渐渐安静下来,圣体的力量顺着她的指尖被梳理成线,缓缓融入四肢百骸,像春水融雪。
“反派从不救人。”她突然说,狐火在两人之间明明灭灭,映出她眼底的犹豫,“可你救了我,陈七说你救过山下被太玄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