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霄将苏青璃安置在云阳城郊的破庙时,怀里的玉髓已凉了三分。
她狐毛上的血渍结了暗褐色的痂,指尖还攥着他衣角,像是怕一松手就会被风卷走。
"系统,查太玄东荒最近的运粮路线。"他低头替她理了理乱发,声音压得极轻,怕惊碎她睫毛上的血珠。
识海突然炸开刺目的红光——【检测到太玄"玄阴谷药库"情报:藏阳气丹十万枚,药傀三百具(凡人精气抽干体),三日后寅时启运主峰。
摧毁奖励:荒古圣体第五重(龙鳞境)、斩神刀·焚天进阶】
林霄的暗金瞳孔骤然收缩。
药傀……他想起三日前在菜窖里闻到的腐臭味,那股混着铁锈与腐肉的甜腥直冲鼻腔,像是有无数细针扎进脑髓;那些被剥了皮挂在梁上的尸体,皮肉翻卷如枯树皮,肋骨间还挂着未清理干净的内脏残丝,原来都成了太玄炼丹的"原料"。
"青璃。"他轻轻拍她的肩,指尖触到她颈后微颤的狐毛,那一片皮肉滚烫,像是体内妖火正灼烧命门。
"我要去烧了玄阴谷的药库。"
苏青璃睫毛颤了颤,狐尾从他手腕滑落又蜷起,声音细若蚊蝇:"我帮你……狐火能幻投影。"
他喉结动了动,掌心贴上她耳后——那里皮肤薄如蝉翼,脉搏急促得像暴雨敲鼓,每一次跳动都牵动她整条脊椎的颤抖。
第二日黄昏,云阳城的老井边、城隍庙前、酒肆檐下,突然浮起半透明的金色虚影。
那是白须飘拂的老神仙,袖中飘出"天师降谕"四个金字,金光簌簌如雪落,伴着低沉钟鸣般的回响:"三日后,仙人运丹之日,便是血债清算之时!"
苏青璃靠在庙墙角,额角渗着冷汗,汗珠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下,在石面上留下湿痕。
她的狐火本是魅惑人心的,如今却要用来传递真相,每道投影都像在抽她的骨血——她能感觉到妖丹在胸腔里碎裂般地灼痛,唇角溢出的血带着淡淡的银光,滴在衣襟上竟凝成霜花。
林霄蹲在她面前,掌心仍贴着她耳后命门,能感受到那 beneath皮肉的妖脉如冰河断裂般寸寸崩裂。
"够了。"他按住她欲结印的手,指尖触到她冰冷的指甲,上面已裂开细纹,渗出淡金色的血。
"剩下的让黑面郎办。"
黑面郎裹着粗布短打从庙门闪进来,腰间别着把生锈的菜刀。
这汉子前日还是太玄外门挑夫,肩头的旧伤还在渗血——那是昨夜搬运尸骨时被碎骨划破的,血混着黑泥,腥得发苦。
被林霄用半块灵玉买通时,他眼里烧着和当年林家护院一样的火:"公子要埋的东西,俺夜里就去西市菜窖挖。"
他还记得三日前,自己在太玄分舵外看见一个妇人跪着求救,说女儿被“选去炼丹”,却被执法使一脚踹进菜窖,再没出来。
那时他不敢看,只听见夜风里传来指甲抓土的“沙沙”声,像老鼠啃骨头。
西市菜窖的土是腥的,湿冷黏腻,带着陈年血污的铁锈味。
黑面郎挖了三尺深,把三百块染着黑血的碎骨埋进去,每块骨头上都留着指甲抓挠的痕迹,指节处还缠着发丝与布条。
他埋完最后一块时,天边泛起鱼肚白,听见巷口卖炊饼的老张头吆喝:"都来看!
菜窖塌了露宝贝!"
那声音沙哑如磨刀石,却像惊雷劈开了晨雾。
第三日辰时,玄阴谷口的枯树簌簌抖着,枯叶摩擦发出“簌簌”声,像是无数亡魂在低语。
林霄藏在树杈间,暗金鳞片覆满全身——荒古圣体第四重的龙纹在皮肤下游走,连呼吸都带着地火的灼热,呼出的气息在冷空气中凝成赤红雾气。
他望着谷口那排穿玄色道袍的身影,喉间溢出冷笑,舌尖尝到一丝血腥——那是魂魄强行凝形的代价。
领队的是冷千秋。
这太玄执法使肩伤未愈,裹着的纱布渗着血,血腥味随风飘来,混着药库方向传来的甜腻丹香,令人作呕。
他的眼神却像淬了毒的刀,寒光四射。
林霄记得七日前在云阳城大街上,这人用玄铁鞭抽死了替他指路的老妇,边抽边说"替天行道"——那时鞭子抽在皮肉上的“啪啪”声,老妇倒地时头骨撞石板的闷响,至今还在他耳中回荡。
"启库!"冷千秋甩了甩玄铁鞭,鞭梢扫过谷口的巨石。
石屑纷飞间,药库的石门缓缓打开,发出沉重的“轰隆”声,仿佛地底有巨兽苏醒。
林霄闻到了,那股甜腻的腥气——是十万枚阳气丹的丹香,混着三百具药傀腐烂的尸臭,浓烈得几乎化为实质,钻进鼻腔时像有虫子在爬。
他摸向心口。
那里贴着张血符,是用白婆婆的寿斑血、老槐翁的树汁血,还有前日从菜窖里收的三百缕怨念混画的。
指尖触到符纸时,一股阴寒顺着经脉直冲心脏,仿佛有无数冤魂在啃噬他的血肉。
系统说这是"妖血符阵·终式",要借丹药的煞气做引子。
"冷执法,这丹香……"旁边的外门弟子吸了吸鼻子,声音发颤,"怎么有股子人味?"
冷千秋的鞭梢突然缠住那弟子的脖子:"太玄丹火淬过的东西,哪来的人味?"他的声音像刮过冰面,寒得刺骨,"再乱说话,你就是下一个药傀。"
林霄的指甲掐进树杈,木刺扎进指腹,痛感清晰。
他能看见药库里堆成山的玉瓶,瓶身刻着"太玄"二字,在火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能听见墙角骨架相互碰撞的“咔嗒”声,有的还沾着没剥干净的人皮,随风轻晃,像枯叶。
他想起昨日西市的哭声——老张头挖菜窖时挖出了他小女儿的金镯子,套在一截小孩的指骨上,金属与骨节摩擦的“吱呀”声,让他整夜未眠。
"系统,兑换混沌血激活。"他在识海低喝。
掌心渗出暗金血珠,滴在血符上。
符纸突然燃烧,腾起的不是火焰,是无数青灰色的鬼影——那是三百药傀的怨念,被丹药煞气一激,竟凝成了实质的雾,裹住整座药库,发出低沉的呜咽,如风穿墓穴。
冷千秋终于察觉不对。他甩脱弟子,玄铁鞭砸向地面:"有埋伏!"
林霄从树杈跃下,荒古圣体的鳞片在落地时震起一圈尘土,地火灼烧地面,发出“滋滋”声。
斩神刀·焚天在手中嗡鸣,刀身血光映着他发红的眼:"冷执法,你不是爱说替天行道么?"他刀尖挑起地上的血符灰烬,灰烬随风飘散,带着焦臭与怨气,"今日,我替云阳城的百姓,行个道。"
谷外突然腾起千百点火光。
老张头举着小女儿的金镯子冲在最前,他脸上还留着被玄铁鞭抽的血痕,此刻却像头疯了的牛,举着烧火棍砸向守卫:"还我闺女!
还我闺女!"
卖炊饼的、补鞋的、挑水的,所有被太玄用"除魔卫道"幌子欺骗的百姓都来了,他们举着锄头菜刀,脚步踏在石板上发出震天轰响,眼里的光比药库的火还烈。
冷千秋的脸白了。
他挥鞭要拦,却见那些百姓根本不怕玄铁鞭,被抽得皮开肉绽也往前冲。
林霄知道,他们不是不怕疼,是疼不过心里的恨——太玄用他们的亲人炼丹,今天就是要讨个说法。
"青璃。"他低声念着,余光瞥见谷顶的崖壁上闪过一道白影。
是苏青璃!
她裹着狐裘,发间的银铃没响,连狐毛都敛得整整齐齐。
林霄知道,她是怕惊动守卫,正用幻术调换他们的视线——就像三日前她扑在他面前挡剑时,也是这样,连疼都要忍着,怕他分心。
药库里的阳气丹开始爆炸。
第一枚玉瓶裂开时,丹香混着怨气冲上天,像一朵血色的云,发出“噼啪”爆裂声,夹杂着无数冤魂的尖啸。
林霄望着那云,暗金瞳孔里映着百姓的哭嚎、冷千秋的惊慌,还有苏青璃隐在崖壁后的身影。
"这把火,够全城吃席了。"他低笑一声,斩神刀挥出,刀光裹着地火,劈向药库的石门。
苏青璃的指甲深深掐进崖壁石缝里,指尖已裂,血顺着石纹蜿蜒而下,冰冷刺骨。
狐族天生怕火,可此刻她望着下方玄阴谷的药库石门,尾椎骨处传来的灼痛却比任何火焰都烈——那是前日替林霄挡下的三道雷火符,至今还在啃噬她的妖丹。
"稳住。"她喉间溢出极轻的狐语,指尖快速结出九连环幻诀。
白狐毛下的皮肤泛起半透明的淡金,那是狐火燃到极致的征兆,热气蒸腾,竟在寒风中凝出细小的雾珠。
崖壁上的守卫本在打盹,忽然揉了揉眼——左边的树影里多了只蹦跳的野兔,右边的石堆后飘起半幅红绸,他们骂骂咧咧追过去时,根本没注意到上方的白影已贴着崖壁滑至药库顶梁。
"青璃!"林霄藏在枯树后的暗金瞳孔骤然收缩。
他看见她发间的银铃在抖,不是因为风,是她强撑幻术时,妖力从七窍外溢震响了铃舌。
三天前替她渡入的玉髓灵气正顺着她耳后命门外泄,在石面上凝成细小的冰晶,晶莹如泪。
"爆炎符!"
黑面郎的粗哑吼声混着风灌进林霄耳中。
那汉子不知何时绕到了药库侧门,腰间的生锈菜刀早被抛在地上,此刻正举着三枚朱红符纸,手背青筋暴起如蚯蚓——这是他用三个月挑夫的工钱,从黑市换的最后三张高阶符。
"去!"他手臂抡圆,三张符纸带着破空声扎进药库门缝。
林霄看见符纸触到丹香的刹那腾起赤焰,火舌顺着门缝钻进去,将堆成山的玉瓶映得通红,玻璃炸裂的“咔嚓”声此起彼伏。
"符阵!"他低喝一声,掌心暗金血珠再次滴落。
贴在心口的血符"轰"地炸开,三百道青灰色鬼影从地底窜出——正是前日西市菜窖里挖出的碎骨所化。
这些被抽干精气的药傀此刻双目赤红,喉间发出含糊的呜咽,竟直挺挺朝运丹队扑去!
冷千秋的玄铁鞭抽碎了第一个扑来的药傀。
白骨飞溅时,一截染着红漆的人指"叮"地落在他脚边。
他瞳孔骤缩——那是云阳城绣娘阿秀的指甲,前日他还亲眼见这女子跪在太玄分舵前,求他们找回被拐走的女儿。
"这……这是……"他后退半步,鞭梢上的血珠滴在人指上,竟腾起滋滋的青烟,散发出皮肉烧焦的恶臭。
林霄趁机从树杈跃下。
荒古圣体第四重的龙纹在他皮肤下翻涌,每一片暗金鳞片都裹着灼热的地火,落地时地面龟裂,热浪扑面。
斩神刀·焚天出鞘时,刀身的血纹突然亮起第二道金芒——系统提示的红光还在识海翻涌,但他此刻只听见自己心跳如雷:"成了!"
"咔嚓!"
刀光劈在药库石门上,火星四溅,金属扭曲的尖啸刺耳欲聋。
千年玄铁铸的门扉竟像纸糊的般裂开,黑焰裹着丹香喷涌而出,热浪将林霄的衣角瞬间烧焦。
十万枚阳气丹在火中炸裂,每一粒都迸出幽绿的怨魂——那是被太玄用凡人精气淬炼时,强行封在丹中的残念。
它们汇集成遮天蔽日的哭魂风暴,尖啸着扑向穿玄色道袍的修士。
"护体灵光!"冷千秋嘶吼着结印,可那幽绿怨魂竟穿透了他的金丹罡气,钻入皮肉时发出“滋滋”腐蚀声。
有两道直钻他眼眶,他痛得踉跄,嘴角溢出黑血——那是被抽干的凡人怨气,比最烈的蚀骨散还毒。
"你们炼的是丹?"林霄踏着火苗升到半空,暗金瞳孔映着漫天哭嚎的怨魂,火光在他眼中跳动,"不,这是云阳城百姓的魂!"他举起斩神刀,刀光掠过冷千秋发顶,将其束发的玉簪劈成两半,木屑与发丝纷飞,"今日,我替他们——吃席!"
卖炊饼的、补鞋的、挑水的,所有被太玄用"除魔卫道"幌子欺骗的百姓都来了,他们举着锄头菜刀,眼里的光比药库的火还烈。
冷千秋望着这一幕,突然想起三日前在分舵听到的传言。
那时他还嗤笑那些"天师降谕"的虚影是妖术,此刻才明白——原来最狠的妖术,是把真相摊在太阳底下。
"咳!"
一声闷哼惊得他转头。
柳婆子不知何时从林子里钻出来,瞎眼的眼眶里蒙着层白翳,手中的枣木杖却快如闪电,"砰"地砸在他左肩——正是前日被林霄斩伤的旧伤。
冷千秋只觉筋骨尽碎,玄铁鞭当啷落地,整个人栽进药库前的泥坑里,泥水溅起,混着血与灰。
"走!"林霄望着逐渐透明的右手,喉间泛起腥甜。
荒古圣体化形的三时辰快到了,他能清晰感觉到魂魄被强行拽回虚无的刺痛,每一寸血肉都在撕裂。
识海传来系统的轰鸣:【反派值+800,累计9500/10000】【斩神刀第二碎片融合,可日用七击,破金丹罡气】
他踉跄着冲向谷口,目光扫过倒在泥里的冷千秋,扫过仍在释放怨魂的药库,最后落在崖壁上摇摇欲坠的白影——苏青璃的狐毛已经褪成灰白,正扶着石壁往下滑,银铃终于发出细碎的响,像极了她昏迷前那句"我帮你"。
"三日后……"他对着风低语,暗金鳞片正片片碎裂,如金粉飘散,"带着玉髓,回破庙。"
玄阴谷的火还在烧。
云阳城的百姓举着火把围在谷外,哭嚎声、骂声、火声混作一团。
冷千秋趴在泥里,望着夜空中那道渐淡的暗金身影,突然想起林家灭门那晚,那个抱着襁褓从火场里冲出来的少年——原来有些火种,是烧不尽的。
三日后的晨雾里,破庙的木门被轻轻推开。
林霄攥着温玉髓的手还在抖,他望着草席上沉睡的白狐,狐尾尖沾着的血痂已经发黑,可耳后命门处的脉搏,还在微微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