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魔塔底层的阴风裹着腐骨味灌进林霄鼻腔时,他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指尖刺入皮肉的钝痛混着血腥气在舌根泛开。
九根黑铁锁链在头顶交错成网,铁链摩擦的“吱呀”声像钝刀刮骨,每一次晃动都震得耳膜发颤。
中央祭坛上那片灰白骨片正被幽蓝灵火舔舐,火焰跃动时发出细微的“噼啪”声,每道火舌舔过骨面,都腾起一缕若有若无的青雾——雾气缭绕中,混着极轻的呜咽,像极了幼时祖母哄他睡觉时哼唱的小调,那声音仿佛从地底渗出,钻进耳道,缠绕在心尖。
“祖骨……”他喉咙发紧,荒古圣体的暗金鳞片在颈间泛起微光,鳞片边缘微微翘起,触感如冷铁贴肤,又似有细针在皮下游走。
三天前他在义庄废墟里翻出半本《镇魔塔舆图》,纸页脆如枯叶,指尖拂过时沙沙作响,铁驼子用断指血在图上圈出的“废弃密道”此刻正渗着水珠,一滴一滴砸在青石板上,溅起微小的冰凉水花。
而铁链另一头传来的“林小友”的沙哑呼唤,分明是林家老管家林伯的声线——那是他被太玄弟子砍断双腿前,最后塞进他怀里的半块玉牌在共鸣,玉牌贴着胸口,冰得像块寒铁,却隐隐发烫,仿佛有血在内部流动。
“咔”的脆响惊得他瞳孔骤缩,那声音像是枯骨断裂,又似符纸撕裂,刺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祭坛四周的阵眼符文突然泛起刺目金光,光芒如刀割眼,原本缠绕祖骨的灵火“轰”地窜高三尺,将骨片映得泛红,火光跳跃间,空气扭曲,热浪扑面,连呼吸都像吸入滚烫的砂砾。
林霄刚要扑过去,头顶传来赵无涯癫狂的笑声,混着铁链崩断的嗡鸣,那嗡鸣震得牙根发酸,仿佛有千百根钢针扎进颅骨:“林小友来得正好!这锁灵阵缺的就是你这缕孤魂当引子——”
话音未落,整座镇魔塔都震颤起来,脚下的青石板迅速发烫,鞋底传来焦糊味,仿佛踩在烧红的铁板上。
识海深处的系统提示音炸成刺耳鸣响:【检测到“锁灵阵·血祭模式”启动,宿主被标记为核心祭品!】他的荒古圣体突然像被浇了冰水,寒意从脊椎炸开,暗金鳞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皮肤下的血管泛出青紫色,脉搏跳动时传来阵阵刺痛,像是有无数细针在血管里游走。
“操!”林霄咬牙咬破舌尖,腥甜的血漫进喉咙,舌尖的灼痛让他神志一清。
他记得系统奖励的《混沌经·残篇》里写过“逆血冲脉”之法,虽会折损十年寿元,却能在刹那间激发圣体潜能。
当混沌血顺着断了的舌尖涌进经脉时,他听见骨骼发出“咔咔”的爆响,肉身瞬间暴涨三寸,原本被压制的力量如潮水倒灌,连指尖都泛起混沌气特有的灰雾,那雾气缭绕间,带着金属锈蚀般的腥气。
“给老子破!”他大喝一声,右拳裹着混沌气砸向困住自己的金色光茧。
光茧表面立刻泛起蛛网般的裂纹,裂纹蔓延时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可下一秒,更剧烈的疼痛从丹田窜起——锁灵阵开始抽取塔外守卫的精气,百道银亮的光丝穿透塔壁,汇进光茧,竟将裂纹重新粘合,那光丝触体时如冰针刺入,又似毒蛇缠绕。
塔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碎石被踩踏的“咯吱”声由远及近。
苏青璃蹲在岩缝里,温玉髓在掌心烙出红印,玉石滚烫,几乎要灼穿皮肉。
她望着镇魔塔顶端翻涌的金光,狐耳因焦虑而微微颤抖——那是锁灵阵启动的征兆,金光映在她瞳孔中,像熔化的金属。
林霄说过这阵法需百人精气维持,可此刻塔外守卫只剩三十余人,显然赵无涯动了杀招。
“小骗子……”她指尖掐进掌心,腕间焦痕渗出的血珠落在岩缝里,血滴落地时发出“嗒”的轻响,像钟摆敲击心弦,“你说要教我拍桃花的。”话音未落,她的瞳孔突然泛起妖异的紫芒,背后浮现出九条半透明的狐尾——那是青丘狐族禁术“九尾残魂引”,需燃烧精元才能召唤先祖虚影,每一条狐尾浮现时,都带起一阵灼热的气流,吹动她额前碎发。
“天罚之影!”苏青璃咬破指尖在虚空画符,指尖血珠滴落,在空中划出猩红轨迹,空中骤然浮现出一只遮天蔽日的银狐虚影。
虚影张开嘴,吐出的烈焰裹着雷霆砸向塔外守卫。
守卫们惊恐跪地,手中的阵旗“噼啪”炸成碎片——他们与锁灵阵的神识链接,竟被狐族天生的幻术搅乱了,阵旗碎裂时迸出的火星溅到脸上,带来一阵刺痛。
同一时间,铁驼子猫着腰躲在塔后杂役房。
他望着苏青璃引动的狐影,布满刀疤的脸扯出狠厉笑意,嘴角裂开的旧伤渗出血丝,咸腥味在口中弥漫。
三天前他被赵无涯打断右手时,偷偷在三个副阵眼里塞了自己改良的“破灵雷”——用镇魔塔镇压的魔修骸骨混合火药,专门克制正道阵法。
“老林头,借你家小子的福气了。”他摸出火折子,手背上的旧伤因用力而渗血,血珠顺着指缝滴落,砸在木板上发出“嗒、嗒”两声。
当“天罚之影”的雷霆劈碎第三面阵旗时,他猛地划亮火折子,将三根引线同时点燃。
“轰!轰!轰!”三声闷响几乎同时炸开,震得耳膜嗡鸣,杂役房的瓦片簌簌掉落,砸在肩头带来钝痛。
镇魔塔东侧突然腾起三团黑雾,副阵眼所在的位置裂开蛛网般的缝隙,锁灵阵的金光瞬间暗了三分,那光芒的衰弱仿佛灯油将尽,忽明忽暗。
被困在光茧里的林霄眼前一亮,他能清晰感觉到阵法灵流出现了断层——就像一根绷紧的琴弦,突然被人砍了三刀,那断裂的震感顺着经脉传来,让他指尖发麻。
“斩神刀!”他低喝一声,一直悬在识海的黑刀“咻”地落入掌心。
刀身触到光茧的刹那,林霄感觉有滚烫的灵流顺着刀脊涌进经脉——这把帝兵竟在吞噬锁灵阵的力量!
光茧表面的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他甚至能透过裂缝看到祭坛上的祖骨,骨片上的幽蓝灵火正随着阵法紊乱而忽明忽暗,火光映在脸上,忽明忽暗,像在呼吸。
塔外,苏青璃的狐尾正在消散,每一条消散时都化作点点紫光,带着灼热的余温。
她望着镇魔塔内渐弱的金光,咬破的唇角溢出鲜血,却仍强撑着维持幻术,喉咙里泛起铁锈味。
铁驼子从杂役房窜出,抄起墙角的木棍砸向最后几个守卫——他知道,只要再拖半柱香,林霄就能抓住那道裂缝。
木棍砸中头盔的“铛”声在夜风中格外刺耳。
而塔内的林霄,此刻正将全身混沌血都灌进斩神刀。
刀身上的暗纹泛起红光,他能听见系统在识海嘶吼:【反派值突破临界!
检测到S级反派行为触发——】光茧的裂纹突然“刺啦”一声撕开三寸,祖骨上的灵火“噗”地熄灭,林伯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清晰得像在耳边:“小少爷,抓稳了……”
林霄的瞳孔里映出祖骨的影子。
他握紧斩神刀,荒古圣体的力量在断了的经脉里横冲直撞,痛得几乎要昏过去,却仍咬着牙将刀往前送了寸许。
光茧发出刺耳的尖啸,像是活物在求饶,那声音刺得耳膜生疼。
他望着骨片上自己幼时刻的“小绝”二字,突然笑了:“林家的骨头,轮不到你们烧。”
下一刻,斩神刀的刀芒刺破光茧,在金色屏障上划开一道细长的口子。
林霄能感觉到,锁灵阵的灵流正在疯狂外泄,就像被扎破的水袋,那流失的灵力如风灌耳。
他深吸一口气,将最后的混沌气全部注入刀身——这一刀,他等了整整三年。
光茧崩裂的刹那,林霄的指尖最先触到了那片冰凉。
祖骨上的幽蓝灵火“噗”地熄灭,灰烬簌簌落在他掌心,混着混沌血凝成的暗红,像极了幼时母亲绣在他衣摆的并蒂莲。
骨片上“小绝”二字被磨得发毛,那是他七岁时偷拿父亲刻刀硬刻的,为此跪了整夜祠堂——可如今,这道浅痕却烫得他眼眶发酸。
“霄儿……活下去……”父亲的声音裹着十八年前的血腥味撞进耳膜。
那时他缩在柴房梁上,透过草席缝隙看见父亲被太玄执法长老的剑贯穿胸口,鲜血溅在族徽上,将“林”字染成刺目的红。
他攥紧骨片的手在发抖,荒古圣体的暗金鳞片从指节爬上手背,却压不住喉间翻涌的热意——那是积了三年的泪,终于要落了。
“砰!”塔顶传来阵盘碎裂的轰鸣,碎石如雨砸落,肩头传来阵阵钝痛。
赵无涯的身影从金光中坠下,道袍被灵火燎得焦黑,独臂攥着半块刻满血纹的玉牌,眼白里全是血丝:“林小友好手段!但你以为破了锁灵阵就能活?”他突然咧嘴笑了,齿缝里渗着黑血,腥臭扑鼻,“这分舵建在东荒地脉上,我早用三百凡人的血祭锁了灵脉——”
地脉震颤的闷响打断了他的话。
林霄的瞳孔骤缩,他能清晰感觉到脚下的青石板在发烫,像有头沉睡的巨兽正从地底苏醒,每一步都让脚心发麻。
识海里系统的警报声炸成一片:【检测到地脉暴走!
当前范围将在一息内形成灵爆,宿主存活概率23%】
“操你娘的。”林霄骂得咬牙切齿,左手将祖骨死死按进心口,右手的斩神刀突然嗡鸣起来,刀身震颤,仿佛在渴饮鲜血。
刀身上的暗纹泛起血色,那是帝兵在吞噬他溢出的混沌血——他记得系统说过,斩神刀第七击需以命为引,可现在哪有时间犹豫?
“苏青璃!”他对着塔外吼了一嗓子,声音混着圣体震波撞碎半面石墙,碎石飞溅,划过脸颊带来火辣辣的痛感,“带铁驼子和村民退到三里外!”
塔外的紫芒闪了闪。
苏青璃的狐尾本已消散大半,此刻却又强行凝出半条,裹着铁驼子的腰将人拽向岩缝。
铁驼子被甩出去的瞬间,反手将最后一枚破灵雷砸向塔基——他知道这小子要拼命了。
林霄的荒古圣体开始渗出暗金血珠,血珠滚落时带着灼热,滴在青石板上发出“滋”的轻响。
他能听见骨骼碎裂的声音,那是圣体在承受地脉灵压的反噬,可握着斩神刀的手却稳得可怕。
赵无涯还在笑,笑得像个疯子:“灵爆之下,你连灰都剩不下!”
“那也要拉你垫背。”林霄低喝一声,斩神刀的刀芒突然暴涨十丈。
混沌气裹着帝兵特有的杀伐之意劈开塔内的雾气,第一击劈碎赵无涯的护心镜,碎片扎进皮肉;第二击斩断他的琵琶骨,骨裂声清脆刺耳;第三击直接削掉他半张脸——但这还不够,他要的是让这个用林家血祭阵的狗东西,亲眼看着自己的死期。
第四击时,地脉的灵流开始倒灌。
林霄感觉有滚烫的岩浆在经脉里乱窜,圣体的鳞片大片剥落,露出下面渗血的肌肤,每一片剥落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可他的眼神却越来越亮。
第五击劈碎赵无涯的丹田,第六击砍断他的脊椎,第七击——他望着赵无涯逐渐涣散的瞳孔,将刀从对方咽喉直贯而下。
“魔?我早就是了。”林霄一脚踹开尸体,鲜血溅在他脸上,混着泪水在下巴凝成暗红的珠,温热黏腻。
地脉的震颤突然加剧,镇魔塔的石砖“哗啦啦”往下掉,他这才想起要跑——可刚迈出一步,后颈突然一紧,是苏青璃的狐尾缠了上来,狐尾柔软却有力,带着她残存的体温。
“小骗子……”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狐耳被碎石砸得渗血,血珠顺着耳尖滑落,滴在他肩头,“不是说要教我拍桃花吗?”
林霄被拽出塔门的刹那,镇魔塔“轰”地塌成一片废墟。
热浪裹着碎石砸在他后背上,荒古圣体自动撑起防护,却护不住苏青璃染血的狐尾——她为了救他,燃烧了最后两成精元。
“青璃!”他转身抱住她,指尖触到她后腰的焦痕,那是三天前为引开守卫被火符烫的,皮肤焦黑,触之如炭。
苏青璃靠在他肩头笑,血沫沾在他衣襟上:“我闻见烟火味了……分舵的藏书阁该烧了吧?”
“烧了。”黑面郎的声音从废墟后传来。
这个总说自己是“流浪刀客”的汉子此刻浑身是血,手里还拎着半块烧得通红的玉牌——那是太玄圣地的执事令,烫得他不得不来回倒手。
他身后跟着二十多个村民,有的举着火把,火光映在脸上,跳动如鬼影;有的扛着砸烂的灵器,金属碎片划破手掌也不觉痛,脸上全是劫后余生的狂喜:“林公子,典籍烧了七成,剩下的都泡在井里;他们养的灵鹿也宰了,肉分给老弱病残了!”
林霄望着漫天火光,突然想起三天前在义庄见到的那个饿得只剩皮包骨的小娃。
此刻那孩子正缩在黑面郎怀里,手里攥着半块烤鹿肉,眼睛亮得像星子——这大概就是他要的“反派”吧?
不是杀人如麻,而是让该死的人死,该活的人活。
他低头看向怀中的苏青璃。
她的狐尾已经完全消散,发间的玉簪碎了半支,却还强撑着摸他的脸:“祖骨……拿到了?”
“拿到了。”林霄从怀中取出骨片。
混沌血还在往骨片里渗,原本灰白的骨面竟泛起淡淡金光,一行古篆缓缓浮现:“林氏血脉,不灭不休。”他望着苏青璃染血的唇角,突然单膝跪地。
碎石硌得膝盖生疼,可他不在乎。
他将骨片轻轻放在她掌心,声音哑得像砂纸:“这东西,本是我家的耻辱——被仇人烧了三年的耻辱。可今日,我以反派之名,把它赠你。”他抬头看她,眼里有火光在跳,“做我林霄的聘礼,可好?”
苏青璃愣住了。
她望着掌心的骨片,又望着他染血的脸,突然笑出了声。
泪水混着血珠砸在骨片上,溅起细小的金芒:“你这人……总爱拿骨灰当聘礼。”她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将骨片贴在自己心口,温热的血与心跳交融,“可我要了。”
识海里的系统提示炸成一片。
林霄没心思听具体内容,他只听见“初级帝兵感知功能解锁”几个字——大概以后找斩神刀的其他碎片会容易些?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怀里的人还在,祖骨还在,黑面郎那边传来小娃的笑声,铁驼子正捂着胸口咳嗽,血从指缝里渗出来,染脏了他破破烂烂的阵师袍。
“铁驼子!”林霄刚要起身,就被苏青璃按住。
她摇了摇头,狐耳微微下垂:“他破阵时塞了太多破灵雷,反噬了。”
铁驼子听见了,抬头冲他咧嘴笑,缺了颗门牙的嘴漏着风:“林小友放心,老子活了四十年,命硬得很……”话没说完就咳得直不起腰,可手却还在往怀里摸——摸的是他藏了半辈子的《阵道手札》,要交给林霄的。
林霄望着他,突然想起系统说过的“反派联盟”。
或许以后,他的“反派”队伍里,会有阵师,有刀客,有狐妖,还有这些敢跟着他烧圣地分舵的村民。
而他要做的,就是带着他们,把太玄圣地那些伪善的嘴脸,一张张撕下来。
镇魔塔的废墟还在冒烟。
夜风卷着焦糊味钻进鼻腔,林霄却闻到了一丝甜香——是苏青璃身上的狐族异香,那香气清甜如初春的露水。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轻声道:“三日后,我们去深山。”
苏青璃嗯了一声,将脸埋进他颈窝,呼吸温热,带着淡淡的血腥与暖意。
远处,黑面郎正带着村民收拾东西,铁驼子的咳嗽声时断时续,可林霄知道,这些声音都会活下去。
就像他怀里的祖骨,就像他身边的人,就像他自己——
林氏血脉,不灭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