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的断梁在月光下投出蛛网般的阴影,斑驳如凝固的血网,爬满残垣断壁。
林霄跪坐在血池边,衣襟早已浸透暗红血渍,黏腻地贴在胸前,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皮肉的刺痛。
七窍渗出的血线顺着脸颊蜿蜒而下,在月光下泛着铁锈般的光泽,像一道道被命运刻下的诅咒。
他眉心紧抵着那方祖骨残片,残片上“楚”字血线正顺着皮肤往识海钻,灼热如烙铁,又似毒蛇吐信,一寸寸啃噬神识。
那触感腥辣而阴冷,仿佛有千万根细针顺着经脉逆流而上。
“公子!”苏青璃的手攥得他腕骨生疼,指节泛白,指尖却冰凉如霜。
她狐尾上的紫雾已淡得近乎透明,像风中残烛,随时会熄。
额角冷汗顺着鬓角滑落,一滴,正巧落在他手背,温热转瞬即凉。
那“灵心锁”的神识链缠上他魂魄时,他能清晰感觉到她法力在枯竭——像一条干涸的河床,最后一丝暖流正被抽走。
这小狐狸,又在硬撑。
识海里“轰”地炸开一团血雾,腥气扑鼻,仿佛置身屠场。
林霄踉跄着栽进迷雾,再抬头时,眼前是他最不愿回忆的画面:母亲被九根黑铁锁链穿肩锁在刑台,铁链冰冷沉重,每一次挣扎都带起皮肉撕裂的闷响。
胸前半枚玉符正滋滋冒血,那是林家祖传的护魂玉,此刻却成了催命符,血珠滴落,在刑台下汇成一洼暗红,蒸腾起微弱的血腥雾气。
“阿绝,快走......”母亲的声音虚得像飘在风里,她染血的手朝他伸来,指尖颤抖,却在触到他衣角前被锁链猛地拽回,发出金属摩擦的刺耳锐响。
刑台另一侧,楚怀仁背着手立在阴影里,玄色道袍袖口绣着金线“楚”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毒蛇的鳞片。
他不动,却压得整个识海如坠冰窟。
“你凭什么决定谁该死!”林霄吼出声,声音撞在血雾上激起层层涟漪,震得耳膜嗡鸣。
那道背影终于转过半张脸,眼尾的慈悲笑意刺得他心口发疼——这张总说“护持苍生”的脸,当日正是他亲自给林家下了灭门令。
画面骤转。
赵无涯跪在太玄圣地的鎏金祭坛上,楚怀仁指尖凝着一滴金血,缓缓按进他天灵盖。
金血入体的瞬间,赵无涯瞳孔骤缩,眼底的清明彻底熄灭,只剩机械的“是,掌教”,声音空洞如钟,回荡在死寂的祭坛上。
林霄突然笑了,笑声在识海中低沉如雷。
他终于看清那些在太玄弟子识海里游走的“忠”字,哪是什么信仰?
分明是楚怀仁用金血炼的锁,把活人炼成只会摇尾的狗。
那“忠”字扭曲如蛆,蠕动在神识深处,散发出腐臭般的压迫感。
“系统,这玩意儿能烧吗?”他在识海里扯住那条扭曲的“楚”字血线,混沌血顺着经脉往识海涌——方才咬碎舌尖时,他就想好了,要拿这最烈的血,把楚怀仁种在他识海里的因果线,连根拔起。
系统机械音适时响起:【检测到心魔幻境,建议宿主以“反派”逻辑破局——你本就是要掀翻伪善的,怕什么回忆?】
“怕个屁。”林霄抹了把脸上的血,荒古圣体第四重的青铜纹路从心口蔓延到脖颈,皮肤下仿佛有金属在流动,发出细微的“咔咔”声,在识海里凝成一柄青铜巨斧,斧刃沉厚,寒光凛冽。
他握着斧头对准“楚”字血线,想起现代公司里那些画着“团队精神”实则PUA下属的领导,想起林家满门血污,想起苏青璃为他耗尽法力时颤抖的指尖——那指尖的凉,像冰锥扎进他心口。
“烧了这破锁。”
斧落。
识海里炸开一声闷响,如古钟碎裂。
那条纠缠了他半宿的血线像被泼了滚油的蛇,扭曲着发出尖啸,腥臭的黑烟腾起,最后“啪”地断成两截,断口处喷出脓血般的黑雾。
林霄感觉有什么黏糊糊的东西从识海深处被拽出来,那是楚怀仁藏在咒印里的得意——他早算准了,哪个被太玄算计的人,不会被仇恨和愧疚压垮?
可他忘了,林霄是穿越者,是见过“职场PUA”“道德绑架”这些现代毒打的狠人。
系统轰鸣:【反派值+1000,判定:破除心魔幻境,觉醒神识抗性】
破庙外的月光突然亮了几分,清辉洒落,驱散几分阴霾。
林霄缓缓睁眼,眸中金芒如电,映得苏青璃呆在原地——她分明看见,公子识海深处浮起一尊青铜古钟,钟身上“混沌”二字若隐若现,正“嗡”地震碎最后一缕血雾。
“青璃。”他声音哑得像砂纸,却带着说不出的痛快,伸手抹掉她脸上的汗,指尖触到她冰凉的肌肤,微微发颤,“那老东西用忠字锁人,我今日偏要烧了这牌坊。”他捏了捏她冰凉的手,把混沌血渡了一缕过去,暖流如春泉,缓缓注入她四肢百骸,“下次别硬撑,你要是累垮了,谁给我护法?”
苏青璃耳尖泛红,刚要说话,破庙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枯枝断裂的脆响划破夜寂。
黑面郎的声音混着夜风声撞进来:“公子!主峰方向有三道化神气息升空,正往这边扫!”
林霄瞳孔微缩。
他望着庙外被月光镀亮的山林,手指轻轻敲了敲腰间的斩神刀——楚怀仁,你等来的,可不会是你想要的忠犬。
黑面郎撞开庙门时,带起的风卷着几片碎瓦砸在林霄脚边,尘土飞扬,带着腐木与夜露的潮湿气息。
这刀客向来沉稳如石,此刻额角青筋暴起,刀鞘上还沾着新鲜的草屑,呼吸粗重:“公子,主峰方向三道化神境气息,正以‘搜魂步’扫过来!看那方位,怕是冲咱们来的!”
林霄指尖在斩神刀上一弹,刀鸣如裂帛,震得耳膜发麻。
他望着庙外被月光割碎的树影,眼底金芒流转——化神境修士的神识网能覆盖百里,他们若展开搜索,这破庙撑不过半柱香就要暴露。
“青璃。”他转身时放轻了动作,像怕碰碎什么,指尖拂过她发丝,触到一缕微颤的紫雾,“东荒各镇突然传我死讯,城门悬着‘尸首’对吧?”
苏青璃倚在断墙上,狐尾蜷缩成团护着腰腹,原本水润的眼尾泛着青,却还能勾唇笑:“方才用狐族‘听风术’探了探,那些流言里混着太玄的‘镇魂音’,是想乱咱们盟下小家族的军心。”她抬手抹了把嘴角的血,铁锈味在舌尖蔓延,“公子猜得准,楚怀仁这老匹夫......”
“他想让我缩着当乌龟。”林霄接话,指尖敲了敲腰间玉匣——里面封着赵无涯的残魂碎片,匣体温热,似有魂灵低泣,“但死人要是能走路,流言就成了他的催命符。”他突然扯下衣襟擦净苏青璃唇角的血,动作粗粝却极轻,布料摩擦她肌肤,带起一阵微痛的暖意,“黑面郎,把这玉匣连同一封血书送去天机楼。信里写:此魂乃太玄‘忠魂炼狱’所炼,下一枚,是你们掌教的‘忠’。”
黑面郎接过玉匣时,掌心被玉匣灼得发红,仿佛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他盯着林霄染血的指尖在信笺上画的"楚"字,那字迹狰狞如咒,突然咧嘴笑出白牙:“那老东西不是爱立贞节牌坊么?咱就替他把牌坊拆了,再往上面撒把盐!”话音未落,他已掠出庙门,刀光在月光下划出半道银弧,破风声如龙吟。
苏青璃望着他背影,忽然低笑出声。
笑声裹着血沫,却清冽如泉:“公子总说我硬撑......”她抬手按住林霄按在自己腕间的手,混沌血的暖意顺着掌心往四肢钻,像春阳融雪,“可你方才破心魔时,七窍流血还咬着牙说‘烧了这锁’,像极了我族老辈说的‘火狐撞雷’——明知道会被劈成灰,也要撞碎那雷。”
林霄的手顿了顿。
他望着她眼尾逐渐褪去的青,想起方才识海里那尊浮起的青铜古钟,想起她用仅剩的法力织成"灵心锁"替他挡下魂攻时,狐尾上的紫雾几乎要散成星子。"下次......"他喉结动了动,"换我撑着。"
苏青璃却突然取出一枚月牙形的珠子。
珠子泛着幽蓝光晕,表面浮着细密的狐族符文,触手生温,却又透着一丝古老寒意。"这是月华珠,我母妃临终前塞给我的。"她指尖用力,珠子"咔"地裂开,精纯的狐元如活物般钻入林霄经脉,暖流奔涌,带着淡淡的幽香与情念的颤动,"我狐族修的是‘情’,你若倒下......"她突然别过脸去,耳尖红得要滴血,"谁来拆他们的神?"
斩神刀在鞘中猛地一颤,刀身嗡鸣,如饥似渴。
林霄只觉识海一热,一道沙哑的声音钻进耳朵:"......地宫三层......第九柱......它在等你......"那声音像生锈的刀刮过青铜,却带着说不出的急切。
他按住刀柄,刀身透过掌心传来灼烧般的温度——这是斩神刀残魂第二次给他传讯了。
系统提示音适时炸响:【检测到地宫线索触发,新任务:摧毁心魔祭阵核心,反派值+1500,奖励:斩神刀·七击强化(可日用十二击)】
林霄抬头望向主峰方向。
月光下,太玄圣地的飞檐如兽齿般狰狞,风中传来隐约钟鸣,像是某种古老仪式的前奏。
他将月华珠碎片与祖骨残片合在掌心,混沌血顺着指缝渗进去,在两片碎玉间织成血色光网,触感黏稠而滚烫,仿佛握着一颗跳动的心脏。
玄脉图谱突然在识海浮现,原本残缺的脉络被血线补全,最终汇聚成一点——主峰地宫深处,标注着"斩神刀·残片封印处"。
"楚怀仁,你以为用流言锁我?"他低笑,斩神刀出鞘三寸,黑刃映得月光都发暗,刀锋上流动着吞噬光线的幽暗,"我偏要带着你的‘忠魂’闯地宫,让你看看,被你锁成狗的人,能咬断谁的脖子。"
庙外忽然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
黑面郎的声音混着夜雾飘进来:"公子!
主峰方向的‘葬魂钟’......"话音戛然而止,只剩山风卷着碎雪扑进庙门,寒气刺骨。
林霄握紧斩神刀,望着庙外忽明忽暗的树影。
他能感觉到,太玄圣地的方向有什么东西在苏醒——像是沉睡千年的凶兽,被他这把刀的杀气惊醒了。
"青璃。"他转身,伸手将她打横抱起。
狐尾扫过他染血的衣襟,带起几缕紫雾,幽香与血腥交织,"该去会会老朋友了。"
苏青璃埋在他颈窝轻笑,指尖抚过他心口的荒古圣体纹路,那纹路如活物般微微搏动:"公子,我突然想起族里的话。"
"什么?"
"要拆神坛的人,脚下必沾血。"她吻了吻他耳尖,温热的呼吸拂过皮肤,"但这样的人,走得最稳。"
庙外,三道化神境气息已近在咫尺,神识如网,压得空气凝滞。
林霄望着月光下自己和苏青璃交叠的影子,斩神刀嗡鸣如雷——这一次,不是他在躲,是他们,该尝尝被猎的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