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刺鼻。
沈砚握着手术刀的手顿了顿,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在耳畔炸开。无影灯下,林晚苍白的脖颈微微后仰,手术服领口滑落的瞬间,他看见她锁骨下方那颗朱砂痣。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她踮着脚尖给他系领带的地方。
"沈医生,患者血压下降!"护士的惊呼将他拽回现实。林晚的瞳孔正在扩散,心电监护仪拉出笔直的绿线。他疯狂地按压着胸腔,指甲在橡胶手套里抠出月牙形的褶皱。三年前那个暴雨夜,林晚也是这样躺在他怀里,只不过那场车祸的血还带着温热。
"准备肾上腺素!"他扯开患者衣领,喉结在绷带上投下晃动的影。林晚的病历夹在手术记录单里,他这才发现最后一页的PET-CT报告——弥漫在肺部的阴影像极了当年她站在雨里,湿发贴在苍白脸颊的模样。
婚礼请柬寄到时,林晚正在试穿婚纱。镜中倒影被阳光切割成碎片,她伸手去够梳妆台上的病历本,纸张边缘已经卷起毛边。三个月前的诊断书还散发着油墨味:弥漫性大B细胞淋巴瘤,IV期。
"林小姐?"造型师举着头纱的手顿在半空,"您脸色不太好,要叫医生吗?"
她望着镜中人笑了笑。明天就是和沈砚大婚的日子,她不能让任何人看出端倪。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沈砚发来的消息:"彩礼单我重新核对过了,明天见面详谈。"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她想起上周在私人医院缴费时,沈砚的商业对手陆沉递来的名片。那时陆沉的拇指正摩挲着她颤抖的手背,"林小姐需要的不止是婚礼,对吗?"
警笛声划破雨幕时,沈砚正在为林晚调整婚纱头纱。他记得最后一面,记得她睫毛上凝结的冰凉雨珠。急救车的蓝光在教堂穹顶投下诡谲的波纹,担架抬过之处,玫瑰花瓣在血泊中绽开妖冶的红。
"患者心跳骤停超过八分钟!"急救医生的声音像是从深水里传来。沈砚跪在担架旁,指尖探向林晚颈侧,那里本该有温热的脉搏。他突然想起病历本最后那页——生存期三个月,是昨天刚更新的诊断。
手术室的无影灯第二次亮起时,沈砚正在翻找林晚的随身包。婚戒在CT胶片上硌出凹痕,他抖开被血浸透的婚纱内衬,一叠藏蓝色信封滑落在地。最上面那封没有落款日期,信纸上的泪痕洇开了字迹:
"亲爱的砚哥,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在去天国的路上了。化疗让我的头发大把脱落,但没关系,这样你就看不到我变得丑陋的模样了。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吗?你说喜欢我扎马尾辫的样子,其实那天我特意去买了新的发绳......"
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蜂鸣,沈砚将脸埋进林晚冰凉的手心。窗外暮色四合,他忽然想起婚礼前夜,林晚在电话里轻笑着说:"我给你准备了惊喜,等明天见面再告诉你哦。"原来她早就在婚纱里缝进了遗书。
临终病房的监护仪规律作响,林晚望着窗外飘落的樱花。这是她用最后三个月策划的局——伪造病历、设计车祸、编造遗书。当沈砚在手术室发现真相时,她已经在镇静剂的作用下陷入昏迷。
手机在枕边震动,是沈砚发来的消息:"我在ICU外守了你24小时,你知道吗?"她摸索着按下关机键,指尖在屏幕上留下一道水痕。护士推着药车经过,她听见自己微弱的呼吸声混在仪器滴答里,像一首即将消散的安魂曲。
"患者家属,该换药了。"护士掀开帘子时,林晚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时刻,她看见沈砚站在门边,白大褂上还沾着手术室的血。他握着那叠藏蓝色信封,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樱花如雨,轻轻飘落在窗台,林晚的心中却是一片萧索。她听到了熟悉的婚礼进行曲,是命运开的玩笑吗?她想要笑,却发现泪水早已干涸。监护仪上的绿线平稳地拉成一条直线,而窗外,沈砚的声音沙哑而哽咽:“晚晚,我终于找到你了。”这一刻,爱与痛交织,生与死相隔,却阻不断他对她的深情呼唤。时间胶囊:林晚在病房床底藏有录音笔,记录了三年来每次化疗的痛苦与对沈砚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