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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下午的画室总是弥漫着一种独特的氛围。

空气中漂浮着铅笔屑的细微粉尘、松节油淡淡的气味，还有各种颜料混合的专属气息。

阳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在木质画架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块。

路染画得有些累了，手腕发酸。

素描老师正在教室另一头指导一位同学修改构图，暂时无暇顾及他们这片角落。

她悄悄放下炭笔，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指尖，然后身体微微向右侧倾斜，将脑袋轻轻靠在了旁边陈奕恒的肩膀上。

这是一个极其亲昵的姿势。

陈奕恒正在修改一幅静物素描的明暗交界线，感受到肩上的重量，他画笔顿了一下，但没有转头，也没有推开她，只是调整了一下坐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他的肩膀不算特别宽阔，却稳定而温暖，带着少年特有的清瘦。

路染的目光原本是放空的，落在前方那个石膏大卫像的基座上。

渐渐地，她的视线下滑，落在了陈奕恒摊开的素描画纸上。他的画技很好，线条干净利落，明暗关系处理得干净又扎实。

她的目光漫无目的地游移，最终，定格在了画纸的左下角，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用很轻很淡的笔触，画着一个卡通风格的小椰子。

圆滚滚的，带着简单的表情，憨态可掬，和整幅画严谨的风格有些格格不入，像是作者无意间留下的属于自己的小小标记。

几乎是同时，一股极淡极清甜的香气，若有若无地飘入她的鼻尖。

是椰子的味道，像是椰蓉的微甜，又像是椰奶的醇香，很干净，并不腻人。

这味道是从陈奕恒的身上传来的，混合着他衣服上淡淡的洗衣液清香和他本身干净的气息。

路染眨了眨眼，看着那个卡通椰子，又轻轻嗅了嗅那淡淡的椰香，心里泛起一丝细微的涟漪。

她没多想，只是觉得有点巧合，又有点好玩。

路染“奕恒，”

她声音很轻，几乎像气音，怕打扰到其他同学，也因为靠得近，不需要太大声音，

路染“你很喜欢椰子么？”

她指了指他画纸角落那个小图案。

陈奕恒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目光在那个卡通椰子上停留了一瞬。

他握着铅笔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随即松开。他侧过头，下巴几乎能碰到她的发顶，声音也是低低的：

陈奕恒“嗯。”

他应了一声，算是承认，但没有过多解释。

他这个简单的回应，却像一颗小石子投入路染的心湖，让她不由自主地联想开去。

她想起了那个叫程椰的女孩，那个和陈奕恒一起长大、被他叫做椰椰的青梅竹马。

那个名字，那个亲昵的称呼，连同此刻鼻尖萦绕的椰香和画纸上的图案，微妙地串联起来，在她心里织成一张细密的、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情绪的网。

她很难不去多想。

那个女孩在他心里，是不是也像这椰香一样，留下了某种独特的、难以磨灭的印记。

心里有点闷闷的，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揪了一下。

路染微微嘟了嘟嘴，自己都没察觉到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必明晰的酸意和比较的心思。

她依旧靠在他肩上，声音闷闷的，带着点娇嗔和试探：

路染“那你……”

路染“是更喜欢我，还是更喜欢程椰？”

这个问题问得有些突兀，甚至有些孩子气。

问出口的瞬间，路染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微发热，幸好藏在他肩膀后面，看不真切。

陈奕恒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问这个。他整个人都顿住了，握着铅笔的手停在半空。

他微微偏过头，想去看她的表情，但路染把脸埋得更深了，只留给他一个毛茸茸的发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