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陈浚铭，在我十五岁那年，我的世界被彻底颠覆了。
那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下午，我无意间在父亲书房发现了一个隐藏的抽屉，里面放着一些旧照片和文件。
照片上，是年轻许多的父亲，搂着一个笑容温婉的女人，他们中间，站着一个眉眼与父亲极为相似的小女孩。
文件则是一些离婚协议和抚养权相关的复印件。那个女孩的名字，叫棠兮筠。
我像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
脑子里嗡嗡作响，无数个被忽略的细节瞬间串联起来——父亲频繁的“出差”，母亲偶尔欲言又止的神情，还有那个我从未踏足过、父亲却似乎很熟悉的C市。
那天晚上，我拿着照片，声音颤抖地质问母亲：
陈浚铭“妈，…这是什么？这个棠兮筠是谁？”
陈浚铭“为什么爸爸在C市还有一个女儿？”
我的声音带着我自己都陌生的哽咽，
陈浚铭“…我是不是，”
陈浚铭“才是那个不该存在的孩子？”
母亲愣住了，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
她没有否认，只是眼泪无声地滑落。她走过来，紧紧地、紧紧地抱住我，像要把我揉进骨血里，一遍遍地说：
“对不起，浚铭，对不起……”
“妈妈爱你，爸爸也爱你……”
那一刻，我心里有什么东西碎了。
我一直以为的幸福家庭，我敬爱的父亲那和善可亲的形象，原来都建立在对另一个家庭的背叛和伤害之上。
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难堪和荒谬，为我自己的出身。
可是，看着母亲哭得浑身发抖的样子，我满腔的愤怒和质问，最终只化成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我伸出手，回抱住了她。
我能怪谁呢。
怪父亲的隐瞒？怪母亲的介入？还是怪这荒唐的命运？最终，我只能接受这个不堪的真相。
一个月后，父亲找我谈了话。
他希望我转学到C市，他说，他想弥补，想让我们一家人……
包括那个我素未谋面的姐姐，生活在一起。
我沉默地听着，没有反对。或许，我也想去看看，那个叫棠兮筠的姐姐，究竟是什么样子。
初到C市，一切都很陌生。
在新学校的羽毛球场，我碰见了一个很漂亮的学姐。她打球的样子很利落，眼神清澈，带着一种疏离的冷淡。
我当时还想，这个学姐真好看，就是有点难以接近。没想到，命运早已埋下了伏笔。
-
两个月后，我和母亲搬进了C市的一栋别墅。
父亲说，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也是在那里，我第二次见到了那个羽毛球场上的漂亮学姐。
当她从旋转楼梯上走下来，父亲介绍说她就是棠兮筠时，我整个人都懵了。
姐姐。
我在心里默默道。
世界真小啊。我心里忍不住感慨，这算不算一种缘分？可这份缘分，似乎并不被姐姐欢迎。
棠兮筠看我的眼神，比在羽毛球场上时更冷，带着清晰的审视和毫不掩饰的隔阂。
她几乎不主动跟我说话，偶尔在饭桌上碰到，也是沉默地吃完就回自己房间。这个家里，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墙，横亘在我和她之间。
我能理解她。
换作是我，大概也无法轻易接受一个代表着父亲背叛的证据、突然闯入自己生活空间的“弟弟”。我不怪她，只是心里有些微微的失落。
转机发生得很缓慢。
妈妈在其中起了很大的作用。
她总是有意无意地创造机会让我们相处，比如让姐姐帮我看看新学校的课程，或者让我帮忙给姐姐递个东西。
妈妈对姐姐也很好，那种好带着小心翼翼和补偿的意味，但很真诚。
起初，姐姐依旧冷淡。
但人心毕竟是肉长的，或许是她看到了妈妈的真心，也或许是她发现我这个弟弟除了身份尴尬之外，并没有什么攻击性。我们之间的关系，开始出现一些微小的裂痕。
我会在她熬夜画设计稿时，默默给她热一杯牛奶放在门口；她偶尔也会在我被复杂的物理题困住时，难得地开口指点一两句。
我们从完全的陌生人，变成了住在同一屋檐下的、别别扭扭的“家人”。
真正让我们关系破冰的，是一次意外。
她重感冒发烧，烧得迷迷糊糊，爸爸出差了，妈妈恰好回老家处理事情。
家里只有我。我请了假，守在她房间门口，隔一段时间就进去给她量体温、换毛巾。她醒来时，看到我趴在床边睡着了，手里还拿着体温计。
她没说什么，但那天之后，她对我的态度明显软化了许多。
她会等我一起吃饭，会在我打球受伤时，皱着眉头给我涂药，虽然嘴上还是会嫌弃我笨手笨脚。
时间一天天过去，那道横亘在我们之间的冰墙，终于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下，渐渐融化。
我们开始像真正的姐弟一样，会互相吐槽，会分享秘密，她会在我被爸爸训斥时偷偷帮我说话，我会在她和爸爸闹别扭时充当和事佬。
现在，我已经很久没有再想起十五岁那个下午的震惊和难堪了。
这个家，曾经支离破碎，充满了隐瞒和隔阂，但现在，它被一点点用理解、包容和缓慢建立起来的亲情重新拼凑完整。
我依然是那个在不道德关系里出生的孩子，这个事实无法改变。
但是我还是会由衷地祝福你，姐姐。
你要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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