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味与淤青

训练室的空调坏了三天，闷得像口密不透风的铁盒子。

王源指尖在键盘上翻飞，屏幕里的角色精准地预判了对手的走位，一道技能落下，敌方水晶炸开白光。耳机里传来队友的欢呼，他摘了耳机，额角的汗顺着下颌线滑进衣领，带出一点痒意。

“源哥牛逼啊！”林薇递过来一瓶冰水，眼神往他身后瞟了眼，“张队刚走？”

王源拧瓶盖的手顿了顿，喉结滚了滚：“嗯，说去见教练。”

林薇没再问，只是拍了拍他的肩。王源知道她想说什么——刚才张铭摔门出去时，那声“废物”几乎穿透了训练室的隔音板。起因是他在排位赛里失误了一次，张铭的脸色当场沉下来，训练结束后把他堵在楼梯间，攥着他手腕的力道像要捏碎骨头。

现在手腕还在发烫。王源把袖子往下扯了扯，遮住那片迅速泛紫的淤青。

五年了。从青训营到首发阵容，从并肩作战的队友到同床共枕的恋人，张铭的耐心好像随着成绩一起被磨没了。最初只是冷战，后来是摔东西，再后来，是失控的推搡和更重的力道。王源不是没想过离开，可每次张铭事后抱着他说“对不起，下次不会了”，他就又心软了。

就像现在，他盯着手机里张铭发来的消息——【晚上回来带份炒粉，加辣】，指尖悬在屏幕上，最终还是回了个“好”。

“王源。”

一个干净的声音自身后响起。王源回头，看见王俊凯站在门口，白T恤牛仔裤，背着双肩包，像个刚放学的大学生。他是今年刚转会来的新锐选手，以反应速度快著称，年纪比自己大两岁，却总带着股少年气。

“王哥？”王源站起身，“有事吗？”

“刚才看了你那场排位，”王俊凯走近了些，眼睛亮得很，“你那个闪现接技能太秀了，能不能……请教一下细节？”

他说话时微微前倾着身，呼吸里带着点薄荷糖的味道，和张铭身上常年不散的烟味截然不同。王源愣了愣，点头：“可以，是哪一波？”

两人凑到电脑前复盘，王俊凯听得认真，偶尔提问，指尖会轻轻点在屏幕上，离王源的手很近，却始终没碰到。阳光从窗户斜照进来，落在王俊凯的发梢，镀上一层浅金。王源忽然觉得，训练室好像没那么闷了。

“谢了源哥，”王俊凯抬眼看他，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下次有机会再跟你学。”

“嗯。”王源应着，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心里莫名有点异样。

傍晚回到家，玄关处散落着张铭的鞋，客厅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张铭窝在沙发上打游戏，听见动静头也没抬：“粉呢？”

“忘了。”王源脱鞋的动作顿了顿，其实是故意没买。

张铭的游戏角色瞬间被击杀，他猛地摔了耳机，转头瞪着王源，眼神阴鸷：“你说什么？”

王源没说话，径直走向卧室。手腕上的淤青还在隐隐作痛，他拉开抽屉，翻出药膏，刚拧开盖子，卧室门就被踹开了。

“跟你说话呢，哑巴了？”张铭几步走过来，伸手就要抓他的胳膊。

王源下意识地躲了一下，后腰却撞到了床头柜，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张铭的动作停在半空，眼神更冷了：“翅膀硬了？敢躲了？”

空气里的烟味越来越浓，王源低着头，盯着药膏管口那圈白色的膏体，忽然想起下午王俊凯身上的薄荷味。他闭上眼，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这地方，他好像真的待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