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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怒海礁影

霓虹牢笼

刺耳的警笛声撕裂了雨幕的喧嚣,如同死神的狞笑。探照灯刺目的光束如同跗骨之蛆,在海面上疯狂扫掠,每一次掠过舢板覆盖的油布,都让船舱内三人的心脏骤停!引擎的轰鸣声如同重锤,狠狠敲打在每个人的神经上,越来越近!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清晰可触。

苏南乔的手依旧死死按在闵玧其滚烫的伤口上,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她甚至能感觉到,在巨大的危机刺激下,他微弱的脉搏似乎跳得更快、更乱了,带着一种濒临崩断的脆弱。泪水混合着冰冷的汗水和恐惧,模糊了她的视线。刚刚燃起的那点对抗死神的微弱希望,瞬间被这毁灭性的追捕碾得粉碎。

阿泰坐稳!捉实!

阿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而决绝,带着破釜沉舟的戾气!他猛地将破旧舢板的老旧引擎推至极限!船身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剧烈地颤抖起来,像一匹脱缰的劣马,在漆黑汹涌的海浪中猛地蹿了出去!

巨大的惯性让苏南乔整个人向后仰倒!她尖叫一声,本能地用空着的那只手死死抓住船舷一根冰冷的、锈蚀的金属管!而按压伤口的手,却如同焊死了一般,依旧用尽全力死死抵住!剧痛让昏迷中的闵玧其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阿泰低头!匿好!

阿泰咆哮着,矮身伏在简陋的驾驶位,操控着这艘随时可能散架的小船,如同驾驭着一道劈开怒海的闪电!他不再试图完全隐藏,而是利用速度和对这片水域的熟悉,在探照灯光柱扫来的瞬间,猛地切入海浪的波谷或礁石的阴影!

快艇的速度远胜舢板,但体积更大,在风高浪急、礁石林立的近海区域反而显得笨拙。阿泰像一条滑不留手的泥鳅,驾驶着舢板险之又险地擦过几块露出水面的狰狞礁石,激起大片浑浊的浪花!

“前面嘅船!立刻停船接受检查!重复!立刻停船接受检查!”警艇上传来严厉的扩音器喊话,穿透雨幕和海浪!

回答他们的,是阿泰更加疯狂的加速!舢板如同一支离弦的箭,朝着前方一片更加黑暗、礁石更加密集的乱石滩冲去!那里是渔民都视为禁地的“鬼见愁”,暗礁密布,水流诡谲,稍有不慎便是船毁人亡!

“佢哋想冲入礁石区!拦住佢!”警艇上显然也看出了阿泰的意图,引擎声更加狂暴,试图包抄拦截!

探照灯死死咬住舢板!光束如同舞台追光,将这只亡命奔逃的小船照得无所遁形!船舱内,苏南乔透过油布的缝隙,能清晰地看到警艇甲板上晃动的人影和冰冷的枪械轮廓!巨大的恐惧让她浑身冰凉,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

阿泰趴低

阿泰再次嘶吼!与此同时,他猛地一打舵!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伴随着剧烈的震动!舢板船底似乎擦到了水下的暗礁!船身猛地一歪,几乎要倾覆!冰冷的海水瞬间从船头裂缝处狂涌而入!

苏南乔被巨大的力量甩得撞在船舱壁上,眼前一黑,剧痛袭来!但她的手,那只沾满闵玧其鲜血的手,却依旧死死地、本能地按在他的伤口上!仿佛那是她与这疯狂世界唯一的锚点!闵玧其的身体也被甩动,伤口受到牵扯,发出一声更加痛苦的、几乎不似人声的呻吟,鲜血再次从纱布下涌出,瞬间染红了苏南乔的手掌和身下的地板!

阿泰其哥!

阿泰目眦欲裂,顾不上涌入的海水和逼近的警艇,回头嘶吼!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闵玧其紧闭的眼皮剧烈地颤动起来!仿佛被剧痛和巨大的外部刺激强行从昏迷深渊中拽回!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深邃的瞳孔,此刻布满了血丝,眼神涣散而痛苦,充满了濒死的迷茫。但几乎在睁眼的瞬间,一种刻入骨髓的本能,让他涣散的目光瞬间凝聚,如同回光返照的凶兽,精准地穿透了船舱的昏暗和油布的缝隙,捕捉到了外面那刺目的探照灯光和警艇的轮廓!

死亡的危机感,超越了一切伤痛!

他的嘴唇艰难地翕动着,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带着血沫的声音。他的目光,如同燃烧的炭火,猛地扫过船舱——落在阿泰焦急绝望的脸上,落在涌入的海水上,最后,死死地、定格在跪在他身边、双手染满鲜血、脸色惨白如鬼、眼中充满巨大恐惧却依旧死死按压着他伤口的苏南乔身上!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

闵玧其涣散的眼中,爆发出一种极其复杂的、难以解读的光芒——有剧痛,有暴怒,有濒死的绝望,但更深处,是一种看到眼前景象时巨大的震惊和一种……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中的茫然!

他看到了她。

看到了她沾满他鲜血的、死死按着他伤口的手。

看到了她眼中那纯粹的、巨大的恐惧之下,深藏的、不顾一切的执着。

苏南乔也看到了他睁开的眼睛!那眼神中的暴戾和濒死的疯狂让她魂飞魄散!她以为他要暴起伤人,或者斥责她的触碰!

然而,闵玧其只是死死地盯着她,盯着她沾满血的手。他沾满冷汗和血污的脸上,肌肉剧烈地抽搐着,似乎在对抗着巨大的痛苦和更汹涌的情绪。最终,他像是用尽了全身残存的力气,沾满血污的手极其艰难地、颤抖着抬起了一点点,指向舢板右侧前方一片被巨大礁石阴影完全笼罩、漆黑如墨的海域!

他的嘴唇翕动,发出一个极其微弱、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阿泰耳边的字

闵玧其罅…(缝…)

是礁石之间的缝隙!一条极其隐蔽、只有极熟悉这片“鬼见愁”的亡命之徒才知道的、勉强能容小舢板通过的死亡罅隙!

阿泰瞬间明白了!眼中爆发出绝处逢生的狂喜和孤注一掷的疯狂!他不再犹豫,用尽全身力气,将引擎和船舵推向极限,操控着这艘即将散架、疯狂进水的破船,朝着闵玧其所指的那片死亡阴影,如同扑火的飞蛾般,义无反顾地猛冲过去!

阿泰捉实啊——!

阿泰的嘶吼声淹没在狂暴的海浪和引擎的哀鸣中!

警艇显然也发现了他们的意图,探照灯光柱和引擎轰鸣声如同跗骨之蛆般紧追而至!子弹的呼啸声划破雨幕,打在舢板周围的礁石上,溅起刺目的火花!

苏南乔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死死抱住闵玧其的身体(尽管这让他痛得抽搐),用自己瘦弱的身体作为缓冲,另一只手依旧死死按压着他的伤口!她能感觉到冰冷的海水迅速漫过脚踝,能感觉到船体在巨浪和礁石的撞击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下一秒!

剧烈的、天旋地转的碰撞感传来!船身像是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揉搓、挤压!油布被撕裂!冰冷刺骨的海水如同重锤般狠狠拍打在身上!巨大的礁石阴影如同洪荒巨兽的利齿,擦着船身掠过,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刮擦声!

眼前一片漆黑!只有震耳欲聋的轰鸣、海水的咆哮和身体被巨力撕扯的痛苦!

苏南乔感觉自己要被碾碎了!巨大的水压冲击着她的耳膜,咸涩冰冷的海水灌入口鼻!窒息感和死亡的冰冷瞬间攫住了她!

就在意识即将被黑暗彻底吞噬的瞬间,她唯一能感觉到的,是身下闵玧其滚烫却微弱的气息,和那只依旧被她死死按住的、不断涌出温热血流的伤口。

怒海礁影,生死罅隙。

冲进去,是未知的黑暗。

冲不过,是毁灭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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