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总督察来得极快，不到二十分钟，他便带着两名核心组员出现在了苏南乔的病房。夜深人静，走廊里只有他们几人压低的声音和仪器隐约的嗡鸣。
苏南乔将自己听到的梦呓一字不差地复述了一遍，包括那些破碎的音节和相对完整的句子。她脸色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明亮，那是被巨大秘密和紧迫感点燃的光芒。
“‘逆鳞’、‘云顶VIP三’、‘数字是钥匙，在旧时光’……”李总督察重复着这几个关键词，眼中精光闪烁，“‘逆鳞’印证了我们的判断。‘云顶VIP三’很可能是指云顶会所一个不对外公开的隐秘区域或房间。至于‘旧时光’……”
他立刻转向一名组员：“阿杰，马上查！全港所有登记在册的，名字里带有‘旧时光’或类似含义的商铺、酒吧、咖啡馆、仓库，任何可能的地点！优先排查湾仔、铜锣湾、尖沙咀这些旧区！”
“是，头儿！”阿杰立刻走到一旁，掏出平板电脑开始紧张查询。
“数字是钥匙……”李总督察沉吟着，看向苏南乔，“苏小姐，陈峻豪昏迷前，或者你们之前的接触中，他有没有提到过什么特殊的数字？日期、代码、车牌号，任何可能的东西？”
苏南乔努力回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没有。他很少提及私事。”她顿了顿，补充道，“除了……他父亲的车祸，是八年前。”
“八年前……”李总督察记下这个信息，但显然这还不够。“钥匙……如果是实物钥匙，会藏在哪里？如果是指密码、权限，‘旧时光’就是找到它的地点。”
就在这时，阿杰那边有了初步结果：“头儿，查到了！叫‘旧时光’的地方有十几个，但符合‘可能隐藏东西’特征的，筛选下来有三个：一家在中环阁麟街的老式钟表行，开了几十年了；一家在深水埗的旧物收藏店，兼营二手黑胶唱片；还有一家在油麻地庙街附近，是个很小的、几乎没什么生意的怀旧咖啡馆。”
“三个……”李总督察眉头紧锁，“范围还是太大，而且我们无法确定是哪一种‘钥匙’。如果是数字密码，我们需要知道对应的是什么系统或物品。如果是实物钥匙，我们更需要知道开的是哪把锁。”
调查似乎又陷入了僵局。知道地点，却不知道具体找什么；知道是“钥匙”，却不知道形态和用途。
“李Sir，”苏南乔忽然开口，声音有些发紧，“会不会……和我父亲有关？”
所有人都看向她。
“闵玧其梦呓里喊了‘阿爸跑’……他父亲和我父亲几乎是同时期出事的。而且，那枚纽扣……如果真是‘龙叔’的信物，我父亲作为调查社团的警察，会不会也接触过？或者，他留下了什么？”苏南乔的思路逐渐清晰，一种大胆的猜测浮上心头，“‘旧时光’……会不会是我父亲，或者闵玧其父亲，曾经去过或者有联系的地方？”
这个角度为调查提供了新的方向。李总督察眼神一凝：“有道理！阿杰，重点查这三家‘旧时光’，查它们的背景，尤其是二三十年前的老板、常客，看是否能和苏国明警官或者陈天雄扯上关系！要快，但要绝对隐秘！”
“明白！”
命令下达后，病房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希望与不确定性交织。
“苏小姐，”李总督察看向苏南乔，语气郑重，“你提供的线索至关重要。但你也必须清楚，我们动作越大，惊动‘老板’的风险就越高。你和你的母亲……”
他的话被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打断。是苏南乔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在震动。
屏幕上闪烁的名字是——妈妈。
苏南乔心头莫名一慌，立刻拿起手机接听：“妈？”
电话那头传来的却不是林淑芬的声音，而是一个经过处理的、冰冷扭曲的电子音：
“苏小姐，夜深了，还没休息吗？”
苏南乔的血液瞬间冻结！她开了免提，让李总督察也能听到。
“你是谁？！”苏南乔厉声问，声音却不受控制地颤抖。
“我是谁不重要。”电子音毫无感情，“重要的是，你母亲似乎睡得很不安稳。你看，窗外的霓虹灯，一闪一闪的，是不是很刺眼？”
苏南乔猛地冲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向外望去——母亲所在病房的窗户，正对着她这栋楼的侧面！虽然看不清室内，但那个角度……
李总督察立刻通过对讲机低吼：“保护组！查看苏太太病房情况！立刻！”
电子音继续说着，不疾不徐，却带着毒蛇般的阴冷：“老人家受了惊吓，需要静养。苏小姐，有些过去的时光，就让它彻底过去，对大家都好。何必苦苦追寻，惊扰亡魂，又连累生者呢？”
对方知道她们在查“旧时光”！知道她母亲病房的窗户朝向！这是一种赤裸裸的监视和威胁！
“你们想干什么？！”苏南乔指甲掐进掌心。
“我们只想安稳地过日子。”电子音淡淡道，“苏小姐，放下执念，带着你母亲离开香港，永远别再回来。这是最后的忠告。否则……下一次，闪烁的就不只是霓虹灯了。”
“咔哒。”电话被挂断，只剩下忙音。
苏南乔握着手机，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李总督察面色铁青，对讲机里传来保护组的回复：“李Sir，苏太太房间窗外无异状，但我们在对面楼顶发现了一个疑似激光指示器的残留光点，刚消失！”
对方用激光笔照射了母亲病房的窗户！这是在示威，展示他们随时可以发动攻击的能力！
“他们知道我们在查‘旧时光’……”苏南乔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恐惧，“他们一直在监视我们……”
李总督察眼神锐利如刀：“看来我们摸到他们的痛处了！这条线索比我们想象的更重要！”他立刻下令，“全面升级安保！苏太太立刻转移至安全屋！阿杰，调查继续，但方式要更隐蔽！”
很快，睡眼惺忪、尚不知发生何事的林淑芬被迅速而谨慎地转移走了。临行前，她紧紧抓着苏南乔的手，眼中满是恐惧和不解：“阿乔，又发生什么事了？我们是不是……真的该走了？”
苏南乔看着母亲惊恐的脸，又想起那个冰冷的电子音威胁，想起黄督察的血仇，想起父亲可能蒙受的冤屈，想起闵玧其梦魇中痛苦的挣扎……
退一步，看似海阔天空，但真的能心安吗？那些血与罪，就能当做没发生过吗？
她反握住母亲的手，用力到指节发白，声音却异常坚定：“妈，你去安全的地方待几天。我处理完一些事，就去接你。”
她没有承诺离开，而是选择了留下面对。
送走母亲，病房里只剩下苏南乔和李总督察几人。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对方反应越快，越狠，说明‘旧时光’里的东西越致命。”李总督察沉声道，“我们必须抢在他们前面！”
就在这时，阿杰的通讯再次接入，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头儿！有重大发现！深水埗那家‘旧时光’旧物收藏店的上一任老板，姓闵！叫闵……天佑！是闵天雄的亲弟弟！也就是闵玧其的亲叔叔！十五年前移民去了加拿大，店铺盘给了现在的人！”
闵玧其的亲叔叔！
所有的线索，仿佛瞬间被一条无形的线串联了起来！
“旧时光”收藏店！陈家的产业！
“数字是钥匙”！
那里，极有可能藏着陈天雄或者“龙叔”留下的、足以扳倒“老板”的关键证据！
“行动！”李总督察没有任何犹豫，“立刻部署，天亮前，秘密搜查‘旧时光’收藏店！”
他看向苏南乔，眼神复杂：“苏小姐，你……”
“我要去。”苏南乔斩钉截铁地说，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决绝，“我必须知道真相。”无论是为了父亲，为了黄督察，还是为了彻底终结这纠缠两代人的噩梦。
威胁如同蚀骨的寒风，未能让她退缩，反而淬炼了她的意志。
霓虹灯的阴影下，通往最终真相的路径，终于在危机中显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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