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铃,在这里等妈妈,不要乱跑。”
母亲的声音带着从未听过的沙哑,将一个温热的鸡蛋仔塞进我手里。
我点点头,把脸颊贴在冰凉的玻璃上。
病房里的父亲躺在洁白的病床上,身上插着细细的管子,像被蛛网缠住的蝴蝶。
上周他还能坐起来给我讲故事,用手指帮我削铅笔,现在却连呼吸都要靠机器帮忙。
护士推着治疗车走过,金属托盘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刺耳。
玻璃窗上蒙着一层薄灰,我用手指轻轻画着小圆圈。
直到走廊尽头传来电梯 “叮” 的轻响。
穿着黑色西装的柳叔走过来,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摘下黑框眼镜擦了擦,镜片后面的眼睛红红的。
“小铃,跟叔叔去楼下买果汁好吗?”
我摇摇头,眼睛始终盯着病房里的动静。
监护仪发出规律的 “滴滴” 声,在我听来就像某种神秘的咒语,守护着父亲的生命。
“乖,爸爸要睡很久很久,我们......我们跟他说再见好不好?”
我被母亲牵着走进病房,消毒水的味道突然变得浓烈起来。
父亲的脸苍白得像宣纸,嘴唇干裂起皮,平时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紧紧闭着。
我小心翼翼地把没吃完的鸡蛋仔放在床头柜上,那里还摆着我们的全家福。
“爸爸,你醒醒吃点心呀。”
我伸手想去碰父亲的手,却被母亲拦住了。
母亲把我紧紧搂在怀里,下巴抵着发顶,温热的眼泪落在我的脖颈上。
监护仪的声音突然变了调,长长的 “滴 ——” 声划破空气,让我莫名地心慌起来。
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医生们匆匆走进来,把母亲和我挤到了角落。
有人在低声说着什么,有人在快速地摆弄仪器,监护仪那声长长的鸣叫却始终没有停下。
母亲的哭声压抑而痛苦,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
我呆呆地看着父亲平静的睡颜,突然发现床头柜上的白菊不知何时掉了一片花瓣,缓缓落在地上。
柳叔走进来把黑色的外套披在母亲肩上,我被他抱起来回头望去,看见母亲正弯腰亲吻父亲 的额头,动作轻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
电梯下降时的失重感让我有些头晕,柳叔轻轻拍着我的背。
走出医院大门的那一刻,午后的阳光晃得睁不开眼。
街角的樱花正在飘落,粉色的花瓣旋转着落在我的发间。
口袋里的手心还残留着鸡蛋仔的余温,可那个总是笑眯眯给我买点心的人,再也不会醒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