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隙之风（1）

腐臭的风卷着沙砾掠过断墙，在某块残存的纹章石上划出细碎的声响。那是块刻着银白十字的骑士团徽记，如今只剩半角，裂痕里嵌着暗褐色的污迹——是干涸的血，还是魔物腐烂的汁液，早已分不清。

凌渊就是被这阵风吹醒的。

意识像是沉在极深的海底，被某种粘稠的黑暗裹了太久，骤然上浮时，连呼吸都带着玻璃碎裂般的刺痛。他动了动手指，指腹触到的是滚烫的沙，混着些冰凉坚硬的碎片，大概是崩塌的砖石。

“咳……”

喉咙里像是塞了团火，每一次呼吸都带出灼痛。他缓缓睁开眼，视线起初是模糊的，只有一片混沌的灰黄，像是整个世界都被揉进了沙尘暴里。过了片刻，视野才慢慢聚焦——头顶是裂开的天空，暗紫色的云层翻涌着，像一锅煮沸的毒液，正顺着一道狰狞的裂隙往下淌。

那道裂隙横贯天际，边缘闪烁着不祥的红光，仿佛一只巨兽张开的嘴。风就是从那里来的，带着股熟悉的、令人作呕的气息——那是深渊的味道，混杂着硫磺与腐朽，是刻在龙族血脉里的警示。

凌渊猛地坐起身，动作牵扯到背后的伤口，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节分明，皮肤是近乎苍白的冷色，但在手腕内侧，隐约有几片暗金色的鳞片泛着微光，边缘还沾着凝固的暗红血痂。

鳞片……还在。

他抬手抚上自己的额角，指尖触到两个凸起的弧度，坚硬，带着体温，顺着弧度往下摸，能感觉到鳞片从鬓角一直蔓延到耳后，像一层薄薄的铠甲。再往后，肩胛骨的位置传来剧烈的钝痛，他不用看也知道，那里本该有一对展开时能遮蔽天空的翅膀，现在却只剩下残破的翼膜，被撕裂的边缘还在渗血，把背后的衣物浸出深色的痕迹。

记忆像是被裂隙吞噬的碎云，零散而混乱。他记得沉睡之前的最后一幕——族地深处的黑曜石祭坛，长老们围着他念诵古老的咒文，金色的符文在他周身亮起，却抵挡不住从地底喷涌而出的深渊气息。大地在震颤，祭坛在崩塌，他最后看到的，是长老们眼中的绝望，以及一句没说完的话：“纯血……是诅咒，也是……”

后面的话被黑暗吞没了。

他睡了多久？一百年？一千年？还是更久？

周围的景象给出了答案。这不是他熟悉的任何地方。没有参天的古木，没有流淌着水晶的河流，只有断壁残垣，干涸的河床像条死去的巨蟒，蜿蜒着伸向远方。空气中除了深渊的气息，还弥漫着另一种味道——微弱的，却异常清晰的……人类的气息。

凌渊皱了皱眉，龙族对人类的气息向来敏感，那是一种混杂着烟火、金属与脆弱生命的味道。但这里的人类气息很淡，像是被风吹散了很久，只剩下一点残味，混在尘土里。

他挣扎着站起来，双腿有些发软，像是久未使用的机械。刚站稳，脚下就传来一阵异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沙砾下游动。凌渊低头，看见一缕灰黑色的雾气正从石缝里钻出来，扭曲着，像条小蛇般朝他的脚踝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