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郊的眼底渐渐泛起光亮，像黎明前的星辰。他缓缓抬手，覆上你停留在他颊边的手，掌心是令你害怕的滚烫。
“稚儿..”他唤你的乳名，声音里带着你从未听过的柔软，“你知道为什么我同意父亲让你做我的太子妃吗？”
你摇摇头，突然觉得脸颊发烫。
“因为只有你看得见真正的我。”他的拇指轻轻摩挲你的手腕内侧，引起一阵细微的战栗，“不是殷商太子，不是父亲的儿子，只是..我。”
窗外的风突然大了，卷着梧桐叶拍打在窗棂上，像谁慌乱的心跳。你们谁都没有动，就这样静静相对，直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廊外传来。
殷郊如梦初醒般松开你的手，迅速整理好表情。下一秒，侍从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太子殿下，大王召您即刻入宫。”
他的肩膀几不可察地绷紧了，却只是平静地应道：“知道了。”他却很久没有动作，才开口，“父王从翼州带回来一个女人，那几日连帐子都不许我们靠近，我怕母妃她..”
“母妃德高望重，父王不会允许妲己对她做什么的。”你只能安抚他。
“你不了解现在的父王。”殷郊突然打断你，声音低沉得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自从那个女人被带回朝歌，父王就没找过母妃。昨日母妃去请安，竟被侍卫拦在殿外。”
你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袖，指甲几乎要刺进掌心的肉里。你知道苏妲己并非寻常人类，但你不能说，殷郊的性子太急，若知道真相，定会不顾一切冲进摘星阁。
“稚儿？”殷郊察觉你的异样，眉头微蹙，“你的手怎么这样凉？”
你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许是窗子没关严，风吹的。”抽回了手，假装整理衣襟避开他的目光，“郊哥哥快去吧，父王最不喜等人。”
殷郊深深看了你一眼，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你精心编织的谎言。他抬手为你拢了拢鬓边散落的发丝，指尖在你耳畔停留了一瞬：“稚儿今日格外紧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你的心跳骤然加速，耳膜鼓动着血液奔流的声音。殷郊太了解你了，你的那些小心思在他面前从来都无所遁形。
“我只是担心殿下，父王他..”
“嘘。”殷郊的拇指按在你的唇上，制止了你即将出口的话，“有些话，我们都知道就好。”
殿外又响起脚步声，这次更急促了。侍从的声音透着惶恐：“太子殿下，大王派了费仲大人亲自来催，说若再耽搁，就要..”
“就要怎样？”殷郊猛地转身，声音如寒铁。
侍从扑通跪地的声音清晰可闻："奴才不敢说.."
殷郊站起身，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挺拔姿态，只是看向你的眼神多了几分复杂。“我得走了。”
你跟着站起来，突然鼓起勇气拉住他的衣袖。“晚上..我还能来看你吗？”
殷郊怔了怔，眼底闪过一丝柔软。他轻轻握住你的手，低头在你手背上落下一个轻如蝶翼的吻。“随时欢迎，我的太子妃。”
他的唇温暖而干燥，那一小片皮肤像被烙铁烫过般发烫。你呆立在原地，看着他大步离去的背影，你第一次觉得他也是需要你的。
天色渐暗时，一场急雨不期而至。
你倚在窗前，看雨滴拍打在庭院的青石板上，溅起一朵朵透明的水花。侍女早已被你遣退，烛火在风中摇曳，将你的影子拉得很长。
你本打算亲自给殷郊送去一碗热羹汤，却在半路被父王身边的侍从拦下，说太子殿下正在与大臣议事，不便打扰。
一阵狂风突然撞开半掩的窗扉，烛火剧烈摇晃了几下，倏地熄灭。
黑暗中，你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殷郊的寝宫在东苑最深处，平日里守卫森严。你提着裙角，借着夜色的掩护穿过回廊，心跳快得像要跃出喉咙。
寝宫外静得出奇，连一个值守的侍从都没有。你正犹豫着是否该叩门，却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压抑的闷哼。
“殷郊？”你轻轻推开门缝，低声唤道。
内室里只点了一盏小灯，昏黄的光线下，你看见殷郊半倚在榻上，手中握着一卷竹简，额头上却布满细密的汗珠。听到声音，他猛地抬头，在看到是你时，眼底闪过一丝错愕。
“稚儿？你怎么..”
“我来看看你的伤。”你快步走到榻前，这才发现他手中的竹简在微微颤抖，“很疼是不是？”
殷郊别过脸去，下颌线条绷得紧紧的。
“不碍事。”
你不由分说地伸手探向他的额头，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他的掌心滚烫，力道大得让你微微吃痛。
“放开我，郊哥哥。”你挣了挣，声音却软了下来，“我给你带了药。”
殷郊的喉结上下滚动，最终还是松开了手。你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里面装着比干叔祖之前给你的特效伤药。
“躺好。”你命令道。
出乎意料的是，殷郊竟然顺从地躺下了。你小心翼翼地揭开他脸上的纱布，借着灯光查看伤口，比白天时更红肿了，边缘甚至有些发白。
“伤口沾水了？”你皱眉问道，指尖轻轻拂过伤口周围的皮肤。
殷郊闭上眼睛，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下午去校场..下雨了。父亲要我演示新编排的阵法。”他轻描淡写地说，却在你的指尖碰到一处溃烂时猛地咬住下唇。
“为什么要这样勉强自己？”你小声问，手上的动作更加轻柔。
殷郊突然睁开眼睛，漆黑的眸子里映着跳动的烛光。“因为我是殷商的太子。”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父亲说一个连自己都控制不住的人，不配统治天下。”
药膏从指尖滑落，滴在他的锁骨上。你慌忙去擦，却听见他倒吸一口冷气，原来他肩上也有伤，被衣领遮住了，此刻才显露出来。
“这也是在北翼受的伤吗？”
“鞭子余力所及。”他试图用玩笑的语气说，却因为你的指尖触碰而绷紧了肌肉。
你再也忍不住，眼泪大颗大颗地砸下来，落在他的衣襟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别哭。”殷郊抬手想为你擦泪，却在半空中停住了，像是怕弄脏你，“真的不疼。”
“骗子。”你哽咽着说，却还是继续为他上药，“明明疼得连竹简都拿不稳。”
殷郊沉默了。窗外的雨声渐大，敲打在瓦片上，像无数细小的脚步声。
“其实..”他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淹没，“我不是故意不去接你，只是不愿让你看见我这样，我不想你因为我难过。”
“我知道你一定会哭的..”
他突然撑起身子，伤口因为这个动作而渗出些许血丝，却浑然不觉。你们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稚儿。”他唤你的乳名，声音低沉得像古琴的弦音，“你知道吗？每次我出征前最舍不得的，就是你。”
你的心跳漏了一拍，脸颊烧得厉害。“那、那就别总是受伤回来。”
殷郊低笑一声，却牵动了伤口，疼得皱眉。你连忙按住他的肩膀，强迫他躺回去。
“别乱动！伤口又裂开了！”
“不要哭了。”他却趁机抓住你的手，贴在滚烫的脸颊上。“今晚留下来陪我好不好。”他的声音里带着你从未听过的恳求。
窗外的雨声似乎变得很远很远。你的掌心感受着他脸上的温度，那道狰狞的伤疤此刻也变得不那么可怕了。
“好。”你听见自己说。
烛光下，殷郊的眉眼舒展开来，这一刻他卸下了重担。小心翼翼地将你拉近，额头轻轻抵着你的肩膀，像个疲惫的孩子。
“就一会儿..”他含糊地说，呼吸渐渐平稳。
你僵着身子不敢动，直到听见他睡着时均匀的呼吸声，你轻轻拂开他额前的一抹碎发，你心疼他。他如今也不过16岁，却背负太多。
夜很静，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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