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族生物飞船冲破云层时，舷窗外炸开一片蓝金色光芒。陆明烨眯起眼，看到那些光点如同有生命般在太空中扩散，形成一张巨大的网，将整个虫族母星包裹其中。
"病毒在加速传播。"秦墨的声音从驾驶舱传来，带着轻微的回声效应。自圣殿那场仪式后，他说话时总伴随着这种奇异的和声，仿佛体内有另一个声音在与他一齐发声。
陆明烨转向医疗舱中央——虫族女王躺在生物凝胶床上，胸口的贯穿伤仍在渗出蓝色血液。她的翅鞘已经失去了光泽，触须无力地垂在两侧，但复眼中仍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还有多久？"陆明烨问道，同时注意到自己虹膜边缘的金纹在昏暗光线中微微发亮。这诡异的生理变化提醒着他——在圣殿里发生的一切都不是幻觉。
女王的精神波动虚弱但清晰："七十二小时内...所有被改造的虫族都将恢复自由意志...包括那些被军方囚禁的..."
飞船突然剧烈震动，警报声刺耳响起。陆明烨冲向驾驶舱，看到秦墨正全力操控飞船躲避一道红色能量束。
"联邦战舰？"陆明烨跌进副驾驶座，迅速扫描雷达。
"不，更糟。"秦墨指向全息投影——十二颗卫星武器正在近地轨道展开，形成包围星球的阵列，"净化协议...莫里斯启动了终极预案。"
投影放大，显示那些卫星正在充能，目标锁定所有已知虫族巢穴和...人类反抗区。
"他们连自己人都杀？"陆明烨的拳头砸在控制台上。
"为了掩盖真相。"秦墨调出另一个画面——全息网上已经炸开了锅，无数战场影像在疯传：恢复自由的虫族停止攻击，被军方控制的虫族突然倒戈，甚至有视频拍到虫族工兵在保护人类平民，"病毒触发了记忆解锁，所有被掩盖的历史正在曝光。"
陆明烨点开一个热门视频——凯瑟琳博士的遗言全息记录，播放量已突破百亿。画面中憔悴的女科学家正对着镜头说："...第一次虫族袭击是军方自导自演的屠杀...他们需要敌人来维持统治..."
"全人类都在看。"秦墨的手指在控制台上飞舞，皮肤下的蓝金纹路随动作流动，"但莫里斯宁愿毁灭一切也不愿失去权力。"
女王的精神波动突然插入："必须阻止净化协议...卫星武器的能量源是初代女王神经节...只有皇室血脉能关闭..."
秦墨猛地转头看向医疗舱方向："您是说..."
"你已经是新任女王了，姐妹之子。"女王的声音越来越弱，"我的意识即将融入群体思维...最后的权限...交给你了..."
陆明烨看着秦墨的表情变得空白，那双异色的眼睛失去了焦点。他伸手握住秦墨的手腕——触感冰凉，皮肤下的纹路跳动得更加剧烈。
"秦墨？"
没有回应。秦墨的身体僵直在驾驶座上，只有嘴唇微微颤动，无声地重复着什么。陆明烨俯身倾听，只捕捉到几个破碎的音节："...太多...声音...控制不住..."
飞船突然自动驾驶起来，调转方向朝最近的一颗卫星武器飞去。陆明烨试图接管操控系统，但所有按钮都失效了。
"秦墨！醒一醒！"他用力摇晃搭档的肩膀，"你在被它们控制！"
秦墨的眼睛突然全部变成虫族复眼，蓝光爆射。当他开口时，声音完全变成了女王的多重和声："净化协议必须终止...不惜一切代价..."
飞船加速冲向卫星，舷窗外其他卫星已经开始发射——红色光束如死神镰刀般扫过星球表面，所到之处腾起巨大的蘑菇云。陆明烨绝望地看向秦墨，却发现两行泪水正从他发光的复眼中滑落。
人类的那部分还在挣扎。
陆明烨深吸一口气，做了一件疯狂的事——他抓住秦墨的头，将自己的前额贴了上去。
"看着我！"他吼道，"不是作为虫族女王，不是作为实验体72号——作为秦墨！那个在军事学院偷画星图的混蛋！那个宁愿被关禁闭也要研究虫族语言的疯子！"
秦墨的身体剧烈颤抖，复眼和人眼交替闪烁。飞船的航向开始不稳定，在太空中划出扭曲的轨迹。
"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陆明烨继续道，声音低沉下来，"你说虫族工兵甲壳上的纹路是诗篇...我当时觉得你疯了..."
秦墨的嘴唇停止颤动，慢慢吐出两个字："...继...续..."
"后来在铁盾基地，你偷偷养的那只幼虫...它死的时候你在实验室哭了一整晚...我以为你没发现我看见了..."
飞船的速度减缓了一些。
"还有在圣殿里...你明知道链接我的意识有多危险...还是让我看到了妹妹的真相..."陆明烨的声音哽咽了一下，"所以现在轮到我了...让我帮你承担一些...无论那是什么..."
秦墨突然倒吸一口气，复眼变回人类瞳孔。飞船猛地刹停，悬浮在卫星武器不远处。
"陆明烨..."他的声音恢复了大半人类特质，但依然带着轻微回声，"它们在我脑子里...所有虫族的意识...太吵了..."
"屏蔽它们，就像你母亲教你的。"陆明烨想起全息影像中凯瑟琳让幼年秦墨数质数的场景，"数质数，记得吗？"
秦墨闭上眼睛，开始低声计数："2...3...5...7..."随着数字增加，他皮肤的纹路亮度逐渐稳定，"11...13...17..."
飞船完全静止下来。秦墨睁开眼睛，虽然仍有蓝光流动，但表情已经清醒许多："我们必须分头行动。卫星武器需要手动关闭——我去最近这颗，你驾驶飞船联络人类抵抗组织。"
"什么抵抗组织？"
秦墨调出一段加密频道："'真相之火'——三年前由一群发现真相的军方科学家组建。莱娜博士是成员之一，她刚刚发来坐标。"
陆明烨这才注意到通讯器上闪烁的消息。莱娜的简短语音响起："所有反对派系已集结在旧火星殖民地...需要病毒携带者现身说法...莫里斯控制着媒体宣称这是虫族阴谋..."
"你去更安全。"陆明烨检查武器储备，"我来对付卫星。"
"不。"秦墨的手搭上他的肩膀，"只有皇室血脉能关闭武器系统。而且..."他指向舷窗外的星球表面，"人类需要看到他们中的一员站在我们这边。一个模范军官背叛军方的故事...很有说服力。"
陆明烨想反驳，但卫星武器突然集体转向，瞄准了飞船。
"没时间争论了！"秦墨启动逃生舱程序，"我会关闭这颗卫星后前往下一颗。你负责说服人类不要在我们解决卫星前自相残杀。"
逃生舱从飞船腹部弹出，陆明烨最后看了一眼秦墨——他站在控制台前，全身纹路发光，宛如一尊古老的神像。然后舱门闭合，逃生舱坠向星球表面。
***
旧火星殖民地比陆明烨想象的还要破败。锈蚀的穹顶下挤满了难民，空气中弥漫着汗水和恐惧的味道。他压低帽檐穿过人群，循着莱娜给的坐标来到一处废弃矿洞。
"陆上尉！"莱娜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她的义眼在黑暗中发出微弱的红光，白大褂已经换成战斗服，"感谢上帝你活着。"
洞窟深处聚集着二十多人——有军人、科学家，甚至几名联邦议员。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中央的全息投影上：实时战况显示已有四颗卫星武器离线，但剩余八颗仍在肆虐。
"秦墨成功了四颗。"陆明烨走向投影，"其他卫星正在重新编码防火墙，他需要更多时间。"
一位白发苍苍的科学家站起来："年轻人，我们监测到病毒正在改变虫族行为模式。它们开始主动保护人类定居点...这真是凯瑟琳博士设计的？"
"是她和初代女王共同创造的。"陆明烨调出腕带中保存的圣殿记忆碎片，"军方一直在撒谎。第一次虫族袭击是为了窃取科技，而最近五十年的战争...只是为了维持军方对联邦的控制。"
影像播放着凯瑟琳和女王的合作画面，以及军方秘密会议的记录。观众中传来抽泣声。
"我儿子死在第一次'虫族袭击'中..."一位女议员颤抖着说，"结果是被自己人杀的？"
莱娜的义眼闪烁着："更糟的是，莫里斯现在要杀光所有知情者。净化协议的目标包括三十个人类居住区。"
投影切换成卫星武器的攻击路线图，陆明烨突然注意到一个模式："它们在刻意避开这些坐标...为什么？"
"军方秘密基地。"一位前特种兵指着那些点，"地下保存着所有虫族科技原型...莫里斯宁可毁灭半个星系也要保住那些技术。"
陆明烨的通讯器突然响起——是秦墨的加密频道。画面中的他站在某个卫星内部，背后是巨大的虫族生物组织，但影像充满干扰。
"...发现...不得了的事..."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卫星武器只是...幌子...真正目标是..."
画面突然切换成一间实验室，里面排列着上百个培养舱。每个舱内都悬浮着一个混血实验体，有些看起来几乎完全人类，有些则更接近虫族。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所有实验体都睁着眼睛，似乎在沉睡中也能感知外界。
"...克隆军团..."秦墨的声音变得清晰，"莫里斯用我的基因...批量生产可控混血士兵...如果净化协议完成...这些怪物将成为...新军队..."
影像戛然而止。洞窟内一片死寂。
"上帝啊..."莱娜捂住嘴，"他想要一支服从命令的虫族大军..."
陆明烨的血液仿佛凝固。他想起铁盾基地那些培养罐中的孩童标本，想起莫里斯看着秦墨时那种贪婪的眼神。这一切从来不只是掩盖真相——而是为了创造更完美的武器。
"我们得警告全星系。"女议员站起身，"如果人们知道军方在用儿童做实验..."
"没用的。"前特种兵摇头，"莫里斯控制了所有主流频道。除非..."
"除非有更震撼的画面。"陆明烨突然有了主意，"莱娜，你能接入军用卫星吗？我要直播关闭那些武器的过程。"
"理论上可以..."莱娜快速操作数据板，"但只有秦墨能..."
"不，我也能。"陆明烨指向自己眼睛的金纹，"圣殿的思维结晶对我的血液有反应。我和秦墨...某种程度上已经基因共鸣了。"
他调出逃生舱的导航系统，锁定最近的一颗卫星武器："给我开个直播频道，要确保无法被切断。"
"太危险了！"莱娜抓住他的手臂，"没有皇室血脉..."
"我有更好的东西——一个能打动所有人的故事。"陆明烨检查武器，"一个军官发现妹妹死于军方而非虫族的真相...为赎罪加入反抗...人类就爱这种悲情戏码。"
洞窟内的人们交换着眼神。老科学家缓缓点头："值得一试。我们会准备备用方案...以防..."
"我们失败？"陆明烨苦笑一下，然后正色道，"如果真到了那一步...炸毁那些秘密基地。宁愿技术永远消失，也不能让莫里斯得逞。"
逃生舱再次升空时，陆明烨看着全息屏上的直播界面——观看人数已经突破十亿，并且每秒都在暴涨。标题很简单：【一个叛徒军官的自白——虫族战争真相】。
他深吸一口气，打开摄像头。
"我是前联邦上尉陆明烨，编号TX-7743。"他直视镜头，让光线充分照亮眼中的金纹，"今天我要告诉你们，我妹妹是怎么死的..."
***
卫星武器的外部覆盖着厚厚的生物装甲，寻常武器根本无法穿透。但陆明烨的逃生舱刚接近，装甲就像有生命般自动分开——他体内的基因标记被识别为"友好"。
舱门滑开时，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刺鼻的防腐剂气味，混合着某种奇怪的香甜。卫星内部像一个巨大的虫族器官，墙壁由半透明物质构成，内部流淌着发光液体。中央控制台赫然是一块巨大的虫族神经节，周围连接着人类制造的机械部件。
"直播还在继续吗？"陆明烨低声问，同时小心前进。
莱娜的声音从耳机传来："稳定传输中，观众突破三十亿。你刚才的演讲...天啊，社交网络已经炸了。"
陆明烨没有回应，他的注意力被控制台旁的某个东西吸引——一个小型全息投影仪，正在循环播放一段影像。画面中是年轻的莫里斯和凯瑟琳，两人似乎在激烈争吵。
"...实验必须停止！"影像中的凯瑟琳喊道，"那些孩子不是武器！"
莫里斯冷笑着回答："你太感情用事了。想想我们能创造什么——完美服从的士兵，不需要食物睡眠，能适应任何环境..."
陆明烨关闭投影仪，转向主控制台。神经节中央有一个明显的凹槽，形状与人类手掌相似。
"莱娜，我需要指导。这里有个像是认证接口的东西..."
"根据秦墨最后传输的数据，应该需要皇室血脉...等等！"莱娜的声音突然激动起来，"秦墨刚刚关闭了第六颗卫星！他说你那里的接口是特殊设计的...需要双重认证！"
"什么意思？"
"你的基因和秦墨的已经部分融合...理论上你们可以互为备份...但从来没人测试过..."
陆明烨没有犹豫，将手掌按在凹槽上。一阵剧痛立刻从掌心传来，仿佛有无数细针扎入血管。神经节开始发光，先是蓝色，然后逐渐混入金色。
"认证中..."机械女声响起，"检测到部分皇室基因标记...二级权限授予..."
卫星内部的灯光突然全部变成警示红色。陆明烨感到整个结构开始震动，墙壁上的有机物质迅速枯萎。
"发生什么了？"他大喊。
"你在关闭它！"莱娜惊呼，"但系统抵抗很强烈...需要更多皇室基因信号..."
陆明烨的手掌已经被粘在凹槽里，血液顺着凹槽纹路流入神经节。他咬紧牙关，另一只手掏出匕首，毫不犹豫地在手腕上划开一道口子——更多血液涌出，渗入控制台。
"警告...系统过载..."机械声变得断续，"净化协议...终止中..."
卫星剧烈摇晃，陆明烨被甩到地上。他惊恐地看到墙壁开始渗出酸性黏液，地板逐渐软化。
"莱娜！卫星要自毁了！"
"逃生舱已经脱离！"莱娜的声音充满恐慌，"你必须立刻——"
通讯突然中断。陆明烨挣扎着站起来，发现出口已经被有机物质封死。酸性黏液已经漫到脚边，靴子开始冒烟。
他苦笑着看向仍在运行的直播摄像头："看来这就是终点了。至少人们知道了真..."
一个黑影突然从顶部破壁而入——是秦墨！他全身纹路发光，背后延伸出两片半成形的翅鞘，显然已经部分虫族化。他俯冲下来抓住陆明烨，同时用某种能量波轰开通路。
"抓紧！"秦墨的声音已经完全变成双重音调，"卫星要爆炸了！"
他们冲出卫星的瞬间，一道蓝金色光芒从内部爆发，将整个结构炸成碎片。冲击波将两人抛向太空，陆明烨感到意识开始模糊。
最后的印象是秦墨展开不完整的翅鞘，在真空中紧紧抱住他，两人在无数星光的见证下，向着燃烧的星球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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