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2 千锻·心火
本章3900+
黄金古树的辉光，永恒而温柔地流淌在史莱克内院这片神圣的空间里。
巨大的根系盘踞如卧龙，在靠近树根的一片区域，柔和的金光如同实质的纱幔，轻轻覆盖着一个沉睡的身影。
霍雨浩。
他静静地躺在那里，面容依旧苍白，如同最易碎的薄冰雕琢。
黄金古树的生命本源化作无数道温润的金色溪流，持续不断地注入他残破的躯壳，维持着那丝微弱的生机。每一次微弱的呼吸起伏，都牵动着不远处一双深蓝色的眼眸。
唐舞麟盘膝坐在距离金光区域不远的一处相对平坦的树根上。
小小的身体挺得笔直，深蓝色的眼睛里没有了之前的茫然和恐惧，只剩下一种近乎偏执的专注。
他摊开的手掌上，放着一块巴掌大小、灰扑扑、坑坑洼洼的金属块。
沉银。
这是浊世丢给他的第一课。
“力量，不是靠想出来的，是靠锤子砸出来的。”
那位如同熔炉般炽热暴躁的炽龙斗罗，声音如同炸雷，在空旷的内院空间里回荡，震得唐舞麟耳膜嗡嗡作响。
“想救他？”
浊世粗糙的手指毫不客气地戳着唐舞麟单薄的胸口，力道大得让他一个趔趄，
“就你这小身板？风一吹就倒，连块破铁都砸不动，拿什么去砸碎他体内的孽龙？”
“锻造，打熬筋骨，淬炼意志！什么时候你能把这块沉银，千锻成一指厚的薄片而不废！才算是摸到了力量的门槛！”
浊世丢下那块沉甸甸的沉银块和一柄同样沉重、闪烁着乌光的锻造锤，便不再多言，抱着手臂如同铁塔般矗立在一旁，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死死盯着唐舞麟，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没有讲解，没有示范。只有冰冷的命令和那块沉重的金属。
唐舞麟没有犹豫。
他深吸了一口充满生命气息的空气，弯腰，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抱起那柄几乎和他手臂一样长的乌黑锻造锤。
锤柄冰冷粗糙，入手沉重无比。仅仅是握着它，手臂的肌肉就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酸胀。
他走到浊世指定的锻造台前——那其实是一块巨大、相对平整的树根凸起。将那块灰扑扑的沉银块放在树根上。
沉银，以密度高、质地坚韧著称，是低阶魂导器常用的基础金属之一，但也绝非寻常孩童能轻易撼动。
唐舞麟双手紧紧握住锤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调动起全身的力气，高高举起沉重的锻造锤。
呼！
锤头带着沉闷的风声，朝着树根上的沉银块狠狠砸落，
铛——！！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爆响。
巨大的反震力如同电流般顺着锤柄瞬间传遍全身，唐舞麟只觉得双臂剧震，虎口瞬间崩裂，鲜血涌出。
沉重的锻造锤几乎脱手飞出，身体被巨大的反作用力带得向后踉跄数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而那灰扑扑的沉银块，纹丝不动，只在表面留下一个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浅白印痕。
痛...
火辣辣的痛从撕裂的虎口传来，手臂的骨头都仿佛在哀鸣
唐舞麟小脸煞白，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咬着牙，忍着剧痛，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深黑色的眼睛里没有气馁，只有更加执拗的光芒。
哥哥承受的痛苦，比这强千万倍！
他再次握紧锤柄，不顾虎口崩裂的伤口传来的剧痛，再次高高举起。
铛——！！！
又是一声巨响，
更猛烈的反震，身体再次被掀飞，这一次，沉重的锻造锤终于脱手，“哐当”一声砸在旁边的草地上。
唐舞麟趴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汗水混合着尘土和手上的血污，将他小小的脸弄得脏兮兮的。手臂如同灌了铅，酸胀得抬不起来。
虎口的伤口在粗糙的地面摩擦，火辣辣地疼。
“废物。”
浊世冰冷的声音如同鞭子抽来，
“连锤子都握不住，连一块死铁都砸不动，还想救人？痴心妄想！”
刺耳的话语如同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唐舞麟的心，他猛地抬起头，深蓝色的瞳孔里燃烧起屈辱和不甘的火焰，他不是废物！他一定能做到！
唐舞麟爆发出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再次扑向那柄沉重的锻造锤，小小的手掌不顾崩裂的伤口，死死攥住冰冷的锤柄，粘稠的鲜血瞬间染红了乌黑的锤柄。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再次走到锻造台前。这一次，他没有立刻举锤。他闭上眼，深深吸气，努力回忆着脑海中那些被强行灌输的、关于力量运用的模糊感觉。
集中精神...意志贯穿手臂，腰腹发力。
“给我……开！！！”
伴随着一声稚嫩却无比决绝的嘶吼，他调动起全身每一块肌肉的力量，腰身猛地一拧，带动手臂，将沉重的锻造锤再次抡起。
这一次，锤头落下的轨迹似乎带上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弧线。
铛——！！
声音依旧刺耳，反震力依旧巨大，但唐舞麟的身体只是剧烈摇晃了一下，双脚如同生根般死死钉在地上，硬生生扛住了这股冲击，他没有后退，
再看那块沉银块，表面赫然出现了一个清晰可见的、足有半指深的凹陷。
成功了！他扛住了！他砸动了！
巨大的喜悦瞬间冲垮了身体的疲惫和剧痛，唐舞麟深蓝色的眼睛里爆发出明亮的光芒，他顾不上虎口撕裂的剧痛，再次举起沉重的锻造锤。
铛！铛！铛！铛！
一声声沉闷而富有节奏的敲击声，开始在内院空间中回响。
每一次落锤，都伴随着唐舞麟身体剧烈的颤抖和手臂肌肉的哀鸣。
汗水如同小溪般从他额角淌下，浸湿了洗得发白的衣襟，混合着虎口不断渗出的鲜血，滴落在乌黑的锤柄和灰扑扑的沉银块上，留下斑驳的暗红色印记。
他的动作笨拙、吃力，毫无美感可言。但每一次举起，每一次砸落，都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执着，瞳孔里，除了那块需要被砸扁的沉银，再无他物。
浊世抱着手臂，脸上那冰冷严厉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但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眸深处，却悄然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动容。
这孩子……骨子里的那股狠劲和韧性……远超他的预期。
那不顾一切、仿佛要将自己燃烧殆尽的姿态……像极了当年在熔炉旁打熬的自己。
时间在单调而沉重的敲击声中流逝。
唐舞麟不知道自己砸了多少下。手臂早已麻木，失去了知觉，只是机械地重复着举起、砸落的动作。
虎口的伤口被反复撕裂，鲜血淋漓，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汗水流进眼睛，带来一阵刺痛和模糊，他也只是用力眨眨眼，继续挥锤。
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砸，砸扁它！变强！只有变强，才能帮到雨浩哥！
就在他意识都因为过度疲惫而开始模糊，落锤的力道越来越弱时——
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冰凉气息，如同最轻柔的羽毛，毫无征兆地拂过他的灵魂深处。
唐舞麟浑身猛地一僵，落锤的动作瞬间停滞。
他难以置信地、猛地转过头，目光如同利箭般射向黄金古树金光笼罩下的那个身影，
霍雨浩依旧静静沉睡着，面容没有丝毫变化。
但就在刚才那一瞬间，唐舞麟眉心那冰蓝色的雪花烙印，清晰地传递来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真实的悸动。
是哥哥！
是他无意识中逸散出的一缕气息，带着熟悉的冰冷，
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心疼？
他在看着自己！他感觉到了自己的努力和……痛苦？！
这个认知如同最炽热的熔岩，瞬间注入了唐舞麟近乎枯竭的身体，一股无法形容的力量从灵魂深处轰然爆发。
“哥哥……你看！
麟儿……做到！”
早已麻木酸痛的手臂仿佛被注入了新的力量，他再次高高举起那柄沉重无比的锻造锤这一次，动作似乎带上了一丝之前没有的流畅感。
腰身拧转，力量贯通！
铛——！！！
一声远比之前更加清脆、更加响亮的撞击声爆响。
锤头精准地砸在沉银块的中心。
那块承受了无数次重击、早已遍布坑洼的沉银块，在这一次锤击下，如同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的骆驼，终于……被硬生生砸得向内凹陷了一大块。
虽然距离一指厚的薄片还差得远，但它的形态，终于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巨大改变。
成功了！
巨大的喜悦和成就感如同电流般席卷全身，唐舞麟再也支撑不住，沉重的锻造锤“哐当”一声脱手掉落在地。
他小小的身体晃了晃，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向后倒去。
但他没有倒下。
一只粗糙、布满老茧却异常有力的大手，稳稳地托住了他单薄的后背。
唐舞麟艰难地抬起头，汗水模糊的视线里，是浊世那张依旧板着、却不再那么冰冷严厉的脸。
“哼！勉强……算你过了第一关。”
浊世的声音依旧硬邦邦的，但托着唐舞麟后背的手掌，却悄然输送过一股温和浑厚的热流，瞬间驱散了他身体的疲惫和寒意，虎口崩裂的伤口也在热流的包裹下传来一阵麻痒，开始快速愈合。
“明天……继续。”
浊世丢下这句话，松开手，转身大步离开。
但那宽厚的背影，似乎比来时……少了几分冷硬。
唐舞麟瘫坐在草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浑身如同散了架般酸痛。
汗水顺着发梢滴落，但他脏兮兮的小脸上，却绽放出一个疲惫却无比灿烂的笑容。
他做到了！他砸动了那块沉银！
他挣扎着爬起身，顾不得浑身的酸痛和泥污，踉踉跄跄地跑到黄金古树的金光区域边缘，不敢靠太近，
他隔着那层柔和的光幕，看着里面沉睡的身影，深黑色的眼睛里充满了亮晶晶的、混合着喜悦和邀功般的光芒。
“哥哥……你看到了吗？”
他小声地、带着雀跃地说道，仿佛一个急于得到表扬的孩子，
“麟儿……麟儿砸动它了！
麟儿会变强的！很快很快……就能帮到你了！”
他伸出那只刚刚愈合、还带着粉嫩疤痕的小手，虚虚地贴在光幕上，仿佛这样就能触碰到里面的人。
就在这时——
一直平稳覆盖着霍雨浩的柔和金光，似乎极其微弱地……波动了一下。
非常微弱。如同微风吹皱一池春水，转瞬即逝。
但一直紧盯着霍雨浩的唐舞麟，却清晰地捕捉到了，那金光如同呼吸般，极其微弱地起伏了一下，仿佛在回应着他的话语。
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暖和巨大的鼓舞，瞬间充满了唐舞麟小小的胸膛，所有的疲惫和酸痛仿佛都被这微弱的回应驱散了。
他用力握紧了小拳头，深蓝色的眼眸里燃烧起更加炽烈的火焰。
“嗯！明天！麟儿会更努力的！”
他不再停留，生怕自己的打扰会影响到他的恢复。
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光幕中沉睡的身影，带着满身的疲惫和巨大的满足，一步一顿、却无比坚定地朝着内院出口的方向走去。
小小的背影在巨大的黄金古树下显得如此渺小，却又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力量。
龙夜月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不远处一根巨大的树根上。
她浑浊的目光从唐舞麟蹒跚却坚定的背影上收回，落在金光区域中沉睡的霍雨浩身上，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光芒。
刚才那金光的微弱波动……她也看到了。
“神谕……指引……”
她低声自语，声音如同古树的叹息，消散在金色的光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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