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立舞蹈学院的图书馆小而精致，四壁挂满历代舞者的黑白照片。花落站在窗边，看着窗外飘落的梧桐叶，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窗台。花雨和陈教授已经在书架间搜寻了半小时，还没找到苏晴提到的那本《天鹅湖》总谱。
"编号MT950.3..."花雨蹲在M开头的区域，指尖划过一排排书脊，"这里！"
她小心翼翼地抽出一本厚重的乐谱集，深蓝色封面已经褪色。翻开扉页，一张对折的纸片飘落。陈教授先一步捡起，手微微发抖。
"是晴的字迹..."
纸上是一幅精细的手绘舞步图示，奥杰塔的32个挥鞭转被编号标注，其中7个画了红圈。旁边写着："芮的密码：7圈对应文化宫7个藏点，坐标见背面。"
翻过来是一张缩略平面图，七个红点分布在文化宫各个角落——舞台下方、灯光控制室、演员休息室...而最后一个红点，竟然标注着"市图书馆古籍区D12架"。
"图书馆？"花落惊讶地凑近看，"D12是...地方志专区！"
陈教授的脸色变得异常苍白："二十三年前，林芮确实常去图书馆查资料。但为什么..."
"我们分头行动。"花雨当机立断，"养母去文化宫查前六个点，我和花落回图书馆。"
陈教授犹豫了一下："你们要小心。如果真有东西藏在图书馆，说明当年那里也不安全。"
回图书馆的出租车上，花雨紧握着那张图纸，指节发白。花落悄悄握住她的另一只手，感受到掌心传来的轻微颤抖。
"你觉得会是什么证据？"花落轻声问。
花雨摇头，目光落在窗外飞逝的街景上："生母留下的任何东西，我都想知道..."
图书馆正值午休时间，人很少。老周见到她们，立刻迎上来："郑警官刚来过电话，说副局长已经承认当年删除监控记录的事，但坚称是'奉命行事'。"
"奉谁的命？"花雨敏锐地问。
"他没说，但答应今晚交出一段录音证据。"老周压低声音，"你们来查什么？"
花落简要说明了情况。老周眉头紧锁，带她们去了古籍区。D12架存放着近百年来的地方志和机构档案，灰尘味很重。
"1997年前后的捐赠记录..."花落翻出登记册，"这里！1997年4月1日，匿名捐赠'地方文献一批'，存放在地下室B箱。"
老周吹了声口哨："愚人节。有意思。"
地下室比文化宫的更阴冷。B箱是一个金属文件柜，锁已经生锈。花落用钥匙试了几次都打不开，花雨直接找来撬棍，三两下就弄开了。
柜子里塞满泛黄的文件和照片，最上面是个牛皮纸信封，上面用铅笔写着"LW"——林婉？花落心跳加速，这是母亲的缩写。
信封里是一叠照片和几张底片。照片拍的是文化局内部文件——处分决定、查封通知、甚至还有几张报销单，上面清晰地显示"用于处理芸香阁事宜"的特别经费。
"这些都是内部文件..."花落轻声说，"生母怎么拿到的？"
花雨翻到底片，突然倒吸一口气："看这个！"
对着灯光，底片上显示出一幅未完成的素描草图——一位女神手持火炬与利剑，构图动态而有力。右下角签着"林芮，1997.3.14"，标题是《复仇女神》。
"这...这不可能..."花雨的声音发抖，"我上周刚画过几乎一样的构图！"
她从手机调出近期作品的照片。确实，花雨的《自由的高度》与这幅草图在人物姿态和光影处理上惊人地相似，尽管一个是舞蹈题材，一个是神话主题。
"艺术DNA。"花落轻声说，"你继承的不只是她的眼睛..."
信封最底层还有一张小纸条："婉：若你看到这些，说明我已不在。所有证据备份已交苏姐保管。记住，艺术比复仇更重要。芮。"
花雨盯着纸条，眼泪无声滑落。花落轻轻揽住她的肩膀，感受到那具身体的颤抖。
"她预感到危险了。"花雨哽咽道，"但还是回去取证据..."
老周清了清嗓子："我去给你们倒杯热茶。"
他离开后，花雨突然抓起那幅《复仇女神》草图，作势要撕。花落急忙拦住她："你干什么？"
"这不应该是艺术的归宿！"花雨激动地说，"生母因此丧命，而我现在画的每一笔复仇，都是在延续这种暴力循环..."
花落没有强行夺过草图，而是静静等待花雨发泄完。当草图最终被撕成几片飘落在地时，她蹲下身，一片一片捡起来。
"看，"她将碎片在桌上拼回原形，"即使破碎了，它依然在诉说。"
花雨怔怔地看着复原的草图，突然跪下来抱住花落，像个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归途。花落轻抚她的后背，感受着衣料下急促起伏的呼吸。
"我们去找郑警官吧。"花落最终说，"这些证据加上副局长承诺的录音，应该足够立案了。"
离开图书馆时，天色已晚。花落接到父亲电话，说母亲情绪稳定多了，甚至问起花雨的情况。
"告诉她花雨很好。"花落看着身旁疲惫但平静的花雨，"我们找到了一些重要证据。"
"对了，"父亲突然说，"你妈妈让我转告花雨一句话——'赤鸢不是终点'。"
花落转述后，花雨眼中闪过一丝困惑："什么意思？"
"也许..."花落思索着，"你生母留给她的不仅是复仇的怒火，还有浴火重生的希望？"
她们刚走到图书馆门口，花落的手机又响了。这次是个陌生号码。
"花落小姐？"一个沙哑的男声，"我是...文化局副局长赵明德。我需要见你，单独见。"
花落警觉地看了花雨一眼："为什么？"
"录音证据...比你们想象的更危险。"对方声音颤抖，"局长已经察觉了，我可能...没有明天了。"
花落捂住话筒，快速向花雨说明情况。花雨坚决地摇头："太危险了！可能是陷阱。"
但电话那头，赵明德突然急促地说："文化宫地下室...第七个点不是图书馆，是...是档案室密柜...密码是芮的生日..."
通话突然中断，只剩下忙音。
花落和花雨面面相觑。苏晴的图纸明明标注第七个点在图书馆，为什么赵明德说是文化宫？谁在说谎？
"除非..."花雨突然睁大眼睛，"有两个第七点！苏晴阿姨知道图书馆这点可能被发现，所以设了双保险！"
花落立刻拨通陈教授电话，但无人接听。再打给郑警官，也是忙线状态。
"我们得回文化宫。"花雨抓起外套，"养母一个人在那里！"
夜色中的文化宫比白天更显阴森。后门依然没锁——这不寻常。花落和花雨轻手轻脚地进入，沿着熟悉的路线向地下室摸去。
下到一半楼梯时，花雨突然拉住花落："听！"
隐约的争执声从地下室传来。一个男声激动地说："...二十三年的交情，你就这样背叛我？"
接着是陈教授冷静的回应："背叛？李明远性骚扰女艺术家时你包庇他，林芮揭露真相被你灭口，现在还想害她女儿？到底谁在背叛？"
花落和花雨屏住呼吸，悄悄靠近声源。地下储藏室的门虚掩着，透过缝隙可以看到陈教授站在中央，对面是个背对门口的高大男子——从花落的角度只能看到他手里的反光，像是...一把枪？
"把录音交出来。"男子威胁道，"否则明天的头条就是'著名艺术评论家陈雅琴意外猝死'。"
陈教授冷笑一声："你以为我还是当年那个任你们摆布的小舞蹈演员？录音已经备份了，赵明德也..."
"赵明德？"男子大笑，"他此刻应该已经在河里喂鱼了。"
花雨猛地推开门冲了进去："放开我养母！"
男子转身，花落终于看清他的脸——文化局局长周正国，平时在电视上一副儒雅学者模样，此刻却面目狰狞。
"花雨...终于见到陈雅琴的'得意门生'了。"他慢条斯理地说，"正好，一网打尽。"
他举起枪，但陈教授突然扑上去，两人扭打在一起。枪走火击中天花板，灰尘簌簌落下。花落趁机抓起墙边的灭火器，用力砸向周正国的后背。
男人吃痛松手，枪滑到花雨脚边。她迅速捡起，却不知如何处置这危险的物件，只能颤抖地指着对方。
"没用的，小姑娘。"周正国喘着气，"你以为这就结束了？李家的人已经在外面了。你们拿到的所谓证据，根本伤不到他们分毫。"
"但这可以。"陈教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录音中"，"你刚才的每一句话，都已经实时上传到云端。包括承认谋杀林芮和赵明德。"
周正国的脸瞬间失去血色。就在这时，远处传来警笛声，越来越近。
"结束了，周局长。"陈教授冷静地说，"二十三年的债，该还了。"
警察带走周正国后，郑警官在地下档案室的密柜中找到了真正的"第七点"证据——一个防水盒，里面装着林芮遇害前录制的视频证词，详细记录了李明远如何威胁她放弃专利，以及周正国如何参与策划。
回程的警车上，花雨一直沉默。直到路过市立图书馆，她突然开口："停车。"
花落跟着她回到古籍区。花雨从包里取出那幅被撕破又拼好的《复仇女神》草图，小心地夹在一本厚重的画册里。
"艺术不该只为复仇存在。"她轻声说，"但有时，复仇可以成为艺术的起点。"
花落明白她的意思。她们将用法律而非画笔讨回公道，但林芮的艺术生命，将通过花雨的作品继续绽放。
回到家，花落收到父亲发来的照片——母亲坐在钢琴前，弹奏着《革命练习曲》。照片角落里，那本《百花谱》静静摊开在谱架上，翻到第三十六页。
花落把照片给花雨看。花雨凝视良久，突然拿起画笔，在未完成的《自由的高度》上添了一只浴火的赤鸢，正从画中女子的肩头飞向朝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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