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的世界在那一瞬间凝固。她疯狂按压花雨的胸口，眼泪模糊了视线，以至于差点没注意到阁楼暗门被悄然推开。一个黑影无声地滑进来，面纱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
"让开。"面纱女人——苏晴——一把推开花落，从怀中取出注射器。她动作娴熟地扎进花雨颈部静脉，推入一管琥珀色液体。
花落扑上去："你给她打了什么？"
"解毒剂。"苏晴掀开面纱，露出一张与市长夫人李雯有七分相似、却布满疤痕的脸。最触目惊心的是她的右手，皮肤上蜿蜒着可怕的灼伤痕迹，手指关节扭曲变形。"X-37的抑制剂，林芮和我二十年前研发的。"
花雨的身体突然弓起，剧烈咳嗽起来，吐出一大口黑色黏液。苏晴迅速将她侧翻，拍打背部："排毒反应，好现象。"
花落跪在一旁，手指深深掐入自己大腿。花雨的每一次痉挛都像刀割在她心上。当花雨终于恢复平稳呼吸时，花落再也支撑不住，额头抵在床沿无声痛哭。
苏晴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我以为陈雅琴的女儿会更坚强些。"
"她...会没事吗？"花落哽咽着问。
"看造化。"苏晴检查花雨的瞳孔，"李慕白给她注射的是未完成品，会攻击神经系统。"她突然抓起花雨无意识抽动的手，"看这个！"
花雨的指尖在床单上划出歪歪扭扭的符号——一组化学方程式。
苏晴倒吸一口气："和林芮的笔记一模一样...她从未见过那些资料！"
"艺术家的直觉？"花落轻声说，用袖子擦去花雨额头的冷汗。
"血脉。"苏晴纠正道，从包里取出另一支针剂，"这个能稳定她的状况，但需要专业医疗设备。我在城北有间安全屋。"
花落帮苏晴将花雨裹进防水布。背起花雨时，她注意到苏晴走路的姿势很奇怪——左腿似乎比右腿短了一截。
雨已经停了，月光照亮泥泞的小路。苏晴领着花落穿过墓地，来到一辆生锈的面包车前。车内改装成了简易医疗舱，氧气瓶和监护仪一应俱全。
"你准备得很充分。"花落小心地将花雨放在担架上。
苏晴启动车子："二十三年，足够准备很多事。"
车驶入夜色。花落握着花雨的手，目不转睛地盯着监护仪上跳动的数字。苏晴从后视镜看她："你们什么关系？"
花落没有立即回答。关系？她们是图书管理员和画家，是室友，是共同追查真相的伙伴，是...那个未完成的吻在她唇边留下灼热的记忆。
"重要的人。"她最终说。
苏晴哼了一声："林芮当年也这么形容陈雅琴。"
城北的安全屋藏在一家汽修厂后院。花落帮着将花雨移进里间的无菌病房，苏晴连接上各种仪器，花雨的脸色在蓝光照射下渐渐有了血色。
"现在，"苏晴脱掉沾血的外套，"告诉我《百花谱》的事。"
花落详细讲述了发现隐形字迹的经过。苏晴听着，用她变形的手指敲击桌面："果然...林芮把最关键的数据藏在了音乐里。"她突然抬头，"你会弹钢琴吗？"
"会一点。"
苏晴领她到隔壁房间。角落里立着一架老式钢琴，琴键泛黄。苏晴掀开琴凳，取出一本破旧的《百花谱》："弹第三十六页。"
花落坐下，开始弹奏那首陌生的曲子。弹到中段时，苏晴突然按住她的手："听出来了吗？这段旋律的节奏..."
"像心跳！"花落恍然大悟，"快慢变化..."
"摩尔斯电码。"苏晴眼睛发亮，"林芮用音符加密了分子式！"
她们连夜解码。天亮时分，花落揉着酸痛的眼睛，面前纸上已经写满化学符号。苏晴比对后激动不已："就是这个！完整的X-37解毒剂配方！"
花落转向病房："那花雨..."
"她会活下来。"苏晴肯定地说，"但需要时间。李家用的毒素会攻击记忆中枢，她醒来可能不记得最近的事。"
花落的心一沉："包括...我？"
苏晴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重要的人，总会记得。"
三天过去，花雨仍在昏迷。花落寸步不离地守候，用苏晴给的画具完成了一幅精细的工笔画。她将记忆中花雨的365个瞬间融入四时景色——春日窗边作画，夏夜天台乘凉，秋雨中共撑一伞，冬晨被窝里熟睡...画完最后一笔，她疲惫地趴在床边睡去。
模糊中，感觉有人轻抚她的头发。花落猛地抬头，正对上花雨睁开的眼睛。
"...丑。"花雨虚弱地说。
花落又哭又笑："什么丑？"
"你的...画。"花雨努力抬起手，指向那幅工笔画，"我...没那么...好看..."
花落抓住她的手贴在脸上："你记得？记得这幅画？"
花雨微微点头，手指轻触花落的泪痕："记得...365天...图书馆...你的...睫毛..."
苏晴闻声进来，检查花雨的各项指标："恢复得不错。记忆没受损，算你命大。"
"苏...阿姨？"花雨困惑地眨眼，"你的脸..."
苏晴下意识摸上疤痕："代价。"她简短地说，"为了不被认出来。"
花落倒了杯温水，扶花雨慢慢喝下。花雨的目光一直没离开苏晴的手："钢琴...不能再..."
"早就不弹了。"苏晴打断她，"你母亲走后，音乐对我已经死了。"
花落注意到她说这话时，左手无意识地做着弹奏动作。
花雨突然挣扎着坐起来："李慕白...他说...市长夫人是他姑姑，也是...也是..."
"也是我亲姐姐。"苏晴平静地接话，"没错，我和李雯是亲姐妹。不同的是，她嫁给权力，我选择了艺术。"
这个惊人的坦白让房间陷入沉默。花落想起市长夫人优雅的举止，再看看眼前毁容跛脚的苏晴，难以相信她们血脉相连。
"当年发生了什么？"花雨轻声问。
苏晴望向窗外："1996年，我发现姐姐和李家兄弟用劣质颜料毒害艺术家的勾当。我告诉了你母亲，我们开始秘密研发解毒剂。后来..."她伸出伤痕累累的手，"李雯发现后，给了我两个选择：保持沉默，或者失去弹琴的能力。"
花落胃部绞痛。花雨已经泪流满面："所以你..."
"我泼了自己一杯硫酸。"苏晴冷笑，"这样他们就放心了，一个废人能掀起什么风浪？"她转向花雨，"但你母亲不同。她太耀眼，太固执...必须被彻底消灭。"
花落想起父亲提到的医药研究所新课题："现在李家还在用同样的手段？"
"更隐蔽了。"苏晴点头，"通过画廊向新锐艺术家提供含铅颜料，等他们出现中毒症状，再以'治疗'为名控制他们。你母亲研发的解毒剂会毁掉这个产业链。"
花雨突然咳嗽起来，花落连忙扶她躺下。苏晴检查了输液速度："再休息两天。然后..."
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她。苏晴警觉地摸向腰间，示意花落躲进壁橱。花落刚藏好，就听见门开的声音和一个熟悉的嗓音：
"苏晴，好久不见。"
是市长夫人李雯！花落从缝隙中看到那个优雅的女人站在门口，手提包微微敞开，里面露出一支针管。
"姐姐。"苏晴挡在病床前，"怎么找到这里的？"
李雯微笑："你忘了？小时候捉迷藏，我总是第一个找到你。"她的目光越过苏晴，落在花雨身上，"这就是林芮的女儿？长得真像她。"
花雨警惕地盯着她："你来干什么？"
"看望我的侄女啊。"李雯向前一步，苏晴立刻拦住她。
"够了。"苏晴厉声说，"二十三年前你杀了林芮，现在还想对她女儿下手？"
李雯的笑容消失了："我从未想杀林芮。是她自己跳楼的。"
"因为你们折磨她！"苏晴怒吼。
"因为她威胁要公开配方！"李雯反击，"你知道那会毁了多少家庭？李家上百口人靠医药产业吃饭！"
花落屏住呼吸。李雯的手已经伸进手提包...
"你以为就你有准备？"苏晴突然掀开外套，露出绑在腰间的引爆装置，"这栋房子下面全是煤气管道。"
李雯僵住了："你疯了？"
"早就疯了。"苏晴冷笑，"从你毁掉我双手那天起。现在，滚出去。告诉李成阳，赤鸢配方已经公开了，就在今天早上的记者会上。"
李雯脸色大变："你撒谎！"
"查查新闻。"苏晴掏出手机扔给她。屏幕上是陈教授站在市政厅前的照片，标题写着"尘封二十三年的艺术医药突破重见天日"。
李雯踉跄后退："你们根本不知道惹了什么人..."她转身要走，又回头看了眼花雨，"小姑娘，你以为这就结束了？李家能存在三百年，不是靠运气。"
她高跟鞋的声音渐渐远去。花落冲出壁橱，第一时间检查花雨的状况。苏晴则迅速锁门关窗："我们得转移。她很快会带人回来。"
"陈教授真的公开配方了？"花落帮忙收拾医疗器械。
苏晴摇头："虚张声势。真正的配方还在..."她看向花雨。
花雨虚弱地举起手："在...我脑子里。昏迷时...那些方程式...一直在循环..."
花落和苏晴震惊地对视。花雨居然在无意识状态下记住了整套复杂的分子式！
"艺术家的图像记忆..."苏晴喃喃道，"林芮也是这样..."
收拾妥当后，她们搀扶花雨从后门离开。苏晴启动另一辆藏在仓库的车，花落帮花雨系安全带时，后者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画...带上了吗？"
花落点头，从包里取出那幅《四季守护图》。花雨的手指轻抚过画面，在某处停下："这里...少了一天。"
"什么？"
"第366天。"花雨虚弱但坚定地说，"你忘了画...今天。"
花落眼眶发热。她取出笔，在画角添上小小的一幕：病床上，她们十指相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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