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深渊

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像是永远不会停。

柯南站在原地，看着贝尔摩德那张被雨水模糊了一半的脸，她的笑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诡异。换个活法？在这个女人口中，那会是什么样的活法？是成为组织的一员，还是……

他没有力气再思考，也没有力气再逃跑了。被全世界抛弃的绝望感，像冰冷的潮水，早已将他淹没。

贝尔摩德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收起伞，走到他面前，弯腰，用带着手套的手轻轻拂去他脸颊上的雨水和泥渍。她的动作很轻，甚至带着一丝近乎温柔的错觉，但柯南能感觉到那手套下传来的、属于黑衣组织的冰冷气息。

“跟我走，”她直起身，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至少，我不会让你像现在这样，像条丧家之犬。”

柯南没有回答，也没有反抗。他只是默默地跟着贝尔摩德走出了小巷。

巷口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车窗漆黑，看不清里面的情况。贝尔摩德打开后座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柯南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低着头坐了进去。

车内很安静，暖气开得很足，与外面的湿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贝尔摩德坐在他身边，重新打开了那把黑伞，放在腿上，伞面上的水珠顺着边缘滴落，在脚垫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车子悄无声息地启动，融入了雨夜的车流。没有人说话，只有雨刷器规律地摆动着，发出单调的声响。柯南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灯火，感觉自己像是在做一场荒诞的梦。

他怎么会跟贝尔摩德走？他不是应该拼尽全力反抗，或者想办法通知阿笠博士和灰原吗？

可他做不到。

刚才那场逃亡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而兰眼中那一丝动摇，彻底击碎了他作为工藤新一的骄傲和信念。如果连她都不信他，那他所坚持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车子行驶了很久，最终拐进了一条偏僻的隧道，穿过长长的黑暗后，停在了一扇不起眼的金属门前。贝尔摩德下车，和门口两个穿着黑色西装、面无表情的守卫低声交谈了几句，守卫便打开了那扇沉重的门。

门后是一部电梯。

贝尔摩德示意柯南进去。柯南站在电梯门口，犹豫了。他知道，这扇门背后，就是他一直以来极力躲避和对抗的世界——那个将他变成小孩，让他活在谎言和恐惧中的黑衣组织。

进去了，就真的回不来了。

“怎么？怕了？”贝尔摩德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柯南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身后那片被雨水笼罩的、却再也没有他容身之处的城市夜景。他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进了电梯。

贝尔摩德跟着进来，按下了最底层的按钮。

电梯门缓缓合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随着一阵轻微的震动，电梯开始下降。

电梯内壁是光滑的金属，像一面巨大的镜子。柯南下意识地抬头，看向那面“镜子”。

镜子里映出一个小小的身影：湿透的头发贴在额头上，衣服沾满了泥污，膝盖上还有擦伤的痕迹，脸上带着与年龄不符的疲惫和茫然。那是江户川柯南，一个七岁的小学生。

可他不是。

他是工藤新一，是高中生侦探，是应该站在阳光下寻找真相的人。

可现在，他却以这副缩小的、无力的姿态，被敌人带回了他们的巢穴。他引以为傲的推理能力，在绝对的黑暗和强权面前，似乎变得一文不值。他一直坚信只要找到证据，就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就能让所有人相信他，可现实却给了他狠狠一击。

他连保护自己都做不到，更别说保护别人了。

电梯还在不断下降，数字在显示屏上一个个跳动，像是在倒数着他过去的人生。镜中的那个“柯南”，眼神越来越黯淡。

一股从未有过的情绪，从心底最深处涌了上来。不是愤怒，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沉甸甸的、几乎要将他压垮的……无力。

他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原来自己是这么渺小，这么弱小。

电梯“叮”的一声，到达了底层。门缓缓打开，外面是一条长长的、灯火通明却冰冷刺骨的走廊，弥漫着消毒水和金属混合的味道。

贝尔摩德率先走了出去，回头看了一眼还愣在电梯里的柯南，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欢迎回来，工藤新一。”

柯南看着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走廊，又看了看镜中那个缩小的、狼狈的自己，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了出去。

深渊，他终究还是踏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