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泵血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林默冲出废弃花房的阴影,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朝着沈清漪消失的方向发足狂奔。夕阳将圣樱学院镀上一层血色,梧桐树的阴影如同鬼魅般拉扯着他的脚步。
“结束”、“彻底”、“无需再忍”……
系统冰冷的警告如同魔咒在脑海中回响。
沈清漪最后那个燃烧着决绝与毁灭火焰的眼神,如同烙印般灼烧着他的神经。
天台!一定是天台!
他无视了沿途学生投来的惊诧目光,撞开挡路的枝桠,肺部火辣辣地疼。系统植入的记忆碎片和直觉指引着他冲向学院中心——那座高耸的、如同巨大墓碑般的钟楼建筑。钟楼顶端,就是任务描述里那个冰冷的终点:沈清漪跳楼自杀的地点!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三个月?系统数据不会骗人!赵秘书那个该死的电话!家族的压力!论坛的污名!他“玷污”笔记的冒犯!还有苏小暖那无处不在的光环,如同温柔的绞索,一步步将她逼上绝路!所有的压力都在此刻,在这个夕阳如血的傍晚,轰然引爆!
“快!再快一点!”林默在心中嘶吼,榨取着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他冲过修剪精美的草坪,绕过喷泉广场,钟楼那沉重的青铜大门就在眼前!
大门虚掩着,透出里面幽深冰冷的空气。林默猛地推开,沉重的门轴发出刺耳的呻吟。门内是盘旋向上的狭窄石阶,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陈年石料的气息。他一步跨上三级台阶,手脚并用地向上攀爬。
石阶仿佛永无止境。汗水模糊了视线,粗重的喘息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每一次抬腿都像灌了铅,每一次心跳都像在撞击着脆弱的胸腔。基础精神壁垒在持续的高强度奔跑和极度焦虑下,如同风中残烛,光芒黯淡,几乎无法抵御那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无形的压力——那是对死亡的恐惧,对任务失败的绝望,以及对沈清漪那滴无声泪水的锥心刺痛。
终于!
最后一级台阶!
通往天台的厚重铁门虚掩着,刺眼的夕阳余晖从门缝中倾泻而入,带着一种残酷的壮丽。
林默用尽最后的力气,猛地撞开铁门!
狂风瞬间灌入!带着高处特有的凛冽和空旷的回响。
眼前豁然开朗。巨大的、空旷的钟楼天台。粗糙的水泥地面,边缘是半人高的水泥护栏。锈迹斑斑的巨大齿轮和沉默的铜钟占据一角。而最刺眼的,是护栏边缘那个孤零零的身影。
沈清漪背对着他,站在护栏边缘。夕阳的万丈金光从她身后泼洒而下,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投射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如同一柄即将折断的黑色利剑。狂风卷起她乌黑的长发和制服的裙摆,猎猎作响,仿佛要将她单薄的身体撕碎、吹落。
她站得笔直,甚至比任何时候都要挺直。一只手紧紧攥着那本皮质的笔记本,另一只手……林默的瞳孔骤然收缩——她另一只手紧紧握着那支白色的羽毛笔,笔尖朝下,尖锐的金属笔尖在夕阳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正抵在她自己纤细的脖颈大动脉上!笔杆深深陷入她苍白的皮肤,留下刺目的红痕!
她不是在眺望风景。
她是真的,在准备结束!
“沈清漪!!!”林默的嘶吼被狂风撕扯得破碎不堪,带着绝望的颤音。
沈清漪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震动了一下,但她没有回头。她的目光依旧投向远方那片被夕阳染成血色的城市天际线,仿佛那里有她追寻的解脱。
“别过来。”她的声音传来,被风吹得飘忽不定,却冰冷得如同极地寒冰,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再往前一步,我就松手。” 她握着羽毛笔的手微微用力,笔尖刺入皮肤更深,一滴鲜红的血珠瞬间沁出,在夕阳下如同凄艳的红宝石。
林默的脚步死死钉在原地,距离她还有十几米远,却如同隔着万丈深渊。他不敢动!他能感觉到沈清漪周身散发出的那股玉石俱焚般的决绝!那不是威胁,是预告!任何刺激都可能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要做傻事!”林默强迫自己冷静,声音尽量放缓,却依旧带着无法掩饰的焦急,“不值得!为了那些人渣,为了那些流言蜚语,不值得赔上你自己!”
“人渣?流言?”沈清漪终于微微侧过头,露出小半张脸。夕阳的金光勾勒着她完美的下颌线,但那双眼睛——那双曾经清冷如寒潭的眸子,此刻只剩下空洞的灰烬和燃烧到极致的冰冷嘲讽。“不,林默。你错了。那些……不过是尘埃。”
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是沈家。是那个永远填不满的窟窿。是我那个躺在病床上,还要用继承人责任勒死我的父亲!是那些虎视眈眈、等着我出错、好把沈家分食殆尽的豺狼!” 她的语气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尖利,“我受够了!受够了当这个完美的傀儡!受够了活在母亲的阴影和父亲的期望里!受够了连一支笔怎么用、一本笔记怎么写都要被人指指点点!受够了这该死的、冰冷的一切!”
她的控诉如同泣血的悲鸣,在空旷的天台上回荡,字字诛心。林默这才明白,论坛流言、苏小暖的光环,甚至他的冒犯,都只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真正将她逼到绝境的,是那如同枷锁般的家族责任、父亲的冷酷期望和母亲悲剧的沉重阴影!她不是在逃避舆论,她是在反抗整个将她异化、吞噬的冰冷牢笼!
“那就反抗啊!”林默迎着狂风大喊,试图抓住她话语里的绝望,“离开沈家!去过你自己想过的生活!你那么优秀,去哪里不能……”
“离开?”沈清漪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嗤笑,“我母亲试过了。她放弃了沈家的一切,去追求她的音乐梦想……然后呢?贫穷、疾病、郁郁而终!父亲用她的结局告诉我,离开沈家,离开这个金丝笼,我什么都不是!只会像她一样,死得毫无价值!” 她的声音充满了刻骨的怨恨和绝望的认同,“这身皮囊,这个姓氏,是荣耀,也是诅咒!我逃不掉!我只能……毁掉它!彻底毁掉!”
她握紧了抵在脖颈的羽毛笔,眼中那毁灭的火焰熊熊燃烧!
就在这时,天台入口的铁门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嘈杂的人声!
“在那里!”
“天啊!沈清漪!”
“她在干什么?!”
“快拦住她!”
是几个学生!他们显然是被林默之前的狂奔或沈清漪的异常举动吸引来的!为首的一个,赫然是那个篮球队的陈锋!他们冲上天台,看到眼前这惊悚的一幕,瞬间惊呆了。
“清漪!你冷静点!”陈锋试图上前,声音带着焦急。
“别过来!”沈清漪厉声喝道,手中的羽毛笔再次用力,血珠顺着她白皙的脖颈滑落,触目惊心!
陈锋等人吓得立刻止步。
然而,就在这混乱的瞬间,一个柔软而带着惊恐哭腔的声音在人群后面响起:
“清漪学姐!不要!求求你不要做傻事!”
是苏小暖!她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天台入口,脸色苍白如纸,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身体微微颤抖,仿佛随时会晕倒。她看着沈清漪,眼神充满了“真挚”的恐惧和“痛心”。
苏小暖的出现,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
“小暖!这里危险!快下去!”陈锋立刻紧张地喊道。
“不!我不能看着清漪学姐……”苏小暖倔强地摇头,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滚落,她推开挡在身前的人,竟然朝着沈清漪的方向踉跄地走了几步,声音带着泣血的哀求:“学姐!求求你放下笔!有什么委屈你跟我说!大家都会帮你的!不要伤害自己!生命只有一次啊!”
她的声音充满了感染力,那纯粹的、仿佛能洗涤一切黑暗的“善良”和“担忧”,瞬间击中了在场所有学生的心!光环的力量在这一刻被苏小暖的“以身涉险”和“真诚哭求”推向了顶峰!
“小暖说得对!”
“清漪学姐,别冲动!”
“想想你的家人!”
“快放下笔!我们帮你!”
众人七嘴八舌地劝说着,声音充满了被光环引导的“关切”,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苏小暖那梨花带雨、勇敢“劝解”的身影牢牢吸引。他们下意识地向苏小暖靠拢,仿佛她是黑暗中的唯一光源,无形中形成了一道人墙,反而将真正处于危险中心的沈清漪和林默隔得更远!
林默心中警铃大作!糟了!苏小暖不是在救人!她是在加码!她用自己“善良勇敢”的表演,瞬间将场面变成了她个人的光环秀场!沈清漪的绝望和反抗,在苏小暖圣洁的光环衬托下,被扭曲成了“不懂珍惜生命”、“辜负他人关心”的任性行为!这铺天盖地的、被光环扭曲的“善意”压力,对此刻精神濒临崩溃的沈清漪而言,无异于最致命的毒药!
果然!
沈清漪看着被众人簇拥、如同救世主般闪耀的苏小暖,又看了看那些被光环影响、目光中充满对她“任性”不理解的“关切”同学。她眼中最后一丝属于“沈清漪”的光芒彻底熄灭了,只剩下无边的死寂和嘲讽。她嘴角勾起一个极其冰冷、绝望到极致的弧度。
“帮我?”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清晰地穿透了风声,“你们……谁也帮不了我。”
她的目光扫过林默,那眼神复杂到极点,有嘲弄,有疲惫,甚至……有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歉意?仿佛在说:看,这就是我的世界。冰冷,扭曲,无可救药。
然后,她握着羽毛笔的手,缓缓地、坚定地……向下用力!
“不——!!!”林默目眦欲裂,所有的理智和恐惧都被抛到九霄云外!他像一颗出膛的炮弹,用尽全身的力气,不顾一切地朝着护栏边缘那个决绝的身影猛扑过去!同时,他在意识中对着系统发出疯狂的呐喊:
“兑换!清心护符!快!!!”
【兑换一次性清心护符!扣除30点!警告!宿主点数不足!强制透支!透支惩罚:下一世界初始生存点数归零!兑换成功!护符生效!】
一股清凉的能量瞬间涌入脑海,如同冰水浇头,强行压制了所有混乱和恐惧,让他的思维在生死瞬间获得了不可思议的清明和速度!
就在沈清漪的笔尖即将彻底刺入脖颈、身体也因用力而微微前倾的刹那!
林默扑到了!
他完全不顾自己是否会撞上护栏一同坠落,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精准地撞向沈清漪握着羽毛笔的那条手臂!
“砰!”
沉闷的撞击声!
“啊!”沈清漪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手臂被巨大的力量撞得甩开!那支致命的白色羽毛笔脱手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刺目的弧线,越过护栏,朝着百米之下的地面急速坠落!
巨大的惯性带着两人重重摔倒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面上!林默死死地用自己的身体护住沈清漪,后背和手肘传来火辣辣的剧痛。沈清漪被他压在身下,剧烈地挣扎着,眼中燃烧着疯狂的怒火和绝望的抗拒:“放开我!让我死!”
“休想!”林默低吼,双臂如同铁箍般死死锁住她,任凭她如何踢打撕咬也不松手。他能感受到她身体的颤抖和冰冷,能感受到那压抑了太久、终于彻底爆发的绝望洪流。清心护符的能量支撑着他抵抗着精神层面的巨大冲击和身体的疼痛。
“放开清漪学姐!” “你干什么!” “快拉开他!” 陈锋等人反应过来,愤怒地冲上前,试图拉开压在沈清漪身上的林默。苏小暖则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仿佛被眼前“暴力”的一幕吓坏了,软软地倒在旁边一个女生怀里,泣不成声。
场面瞬间混乱到了极点!
而就在这片混乱的中心,在身体被死死压制的绝望挣扎中,沈清漪的视线,无意间穿透了拉扯的人群缝隙,落在了天台入口处。
一个穿着剪裁精良、面无表情的西装中年男人,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那里。他戴着金丝眼镜,眼神锐利如鹰,正冷冷地注视着天台上这场闹剧。
是赵秘书!
他身后,还跟着两名身材魁梧、神情肃穆的黑衣保镖。
赵秘书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先是扫过被林默压在身下、狼狈挣扎的沈清漪,眼中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丝极淡的、仿佛在看一件失职物品的失望。然后,他的视线缓缓移开,落在了被众人围着“安慰”、梨花带雨的苏小暖身上,镜片后的目光,似乎微微闪烁了一下,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审视和评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