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像一张黏稠的网,笼罩着钟楼天台。狂风卷着沈清漪绝望的嘶喊、林默低沉的压制声、陈锋等人愤怒的拉扯声、苏小暖压抑的啜泣……交织成一曲刺耳的绝望交响。
林默的后背和手臂传来火辣辣的剧痛,沈清漪的挣扎如同受伤的野兽,带着玉石俱焚的力量。清心护符带来的短暂清明正在消退,透支点数的惩罚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心头。但他死死咬着牙,双臂如同焊死的铁箍,将沈清漪禁锢在自己身下。不能松手!松手就是万丈深渊!
“放开她!你这混蛋!”陈锋怒吼着,和几个男生一起用力拉扯林默。苏小暖被女生们护在身后,脸色苍白,泪水涟涟,仿佛被这“暴力”场面惊吓过度,身体摇摇欲坠,更激起了周围人的保护欲和对林默的愤怒。
“报警!快报警!”有人慌乱地喊道。
“叫校医!清漪学姐受伤了!”
“小暖,别怕,我们保护你!”
混乱中,所有的焦点都被苏小暖的“脆弱”和林默的“暴力”所占据。沈清漪的痛苦和绝望,反而成了这场混乱的背景板,被无形地淡化、扭曲。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毫无情绪波动的声音,如同手术刀般切开了嘈杂的空气:
“够了。”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让拉扯的众人动作一僵。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天台入口。
赵秘书站在那里,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过混乱的现场,不带一丝波澜,仿佛在看一幕与己无关的闹剧。他身后的两名黑衣保镖如同沉默的铁塔,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
整个天台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风声和沈清漪压抑的、带着绝望呜咽的喘息。
赵秘书的目光首先落在被林默压在地上、狼狈不堪、脖颈还带着血痕的沈清漪身上。那眼神,没有父亲的关切,没有上司的担忧,只有一种冰冷的、评估物品损坏程度的审视,以及一丝毫不掩饰的失望。仿佛沈清漪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出现了瑕疵、需要紧急处理的昂贵资产。
沈清漪挣扎的动作猛地停滞了。她似乎感觉到了那目光,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随即更加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反抗,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和……认命般的绝望?她停止了嘶喊,将脸深深埋进冰冷粗糙的水泥地面,肩膀剧烈地耸动,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呜咽。
林默的心沉到了谷底。赵秘书的出现,比任何人的拉扯都更致命!他代表着沈家,代表着沈振山冷酷无情的意志!他的目光,就是压垮沈清漪的最后一根稻草!
赵秘书的视线只在沈清漪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落到了被众人簇拥、梨花带雨的苏小暖身上。那审视的目光微微停顿了一下,镜片后的瞳孔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捉摸的光。像是在评估一件……新的、具有潜在价值的物品?那目光短暂停留后,又迅速恢复了冰冷。
“沈小姐情绪失控,需要静养。”赵秘书的声音平板无波,像是在宣读一份官方通告,“无关人员,请立刻离开。”
他的目光扫向陈锋等人,带着无形的压力。陈锋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在赵秘书那冰冷的注视和保镖肃杀的气势下,最终还是不甘地闭上了嘴。苏小暖也适时地停止了啜泣,怯生生地看着赵秘书,眼中带着恰到好处的敬畏和一丝“担忧”,柔声道:“赵叔叔,清漪学姐她……”
“苏小姐受惊了。”赵秘书打断她,语气依旧冰冷,却似乎比对待其他人多了一丝……公式化的“温和”?“请放心,沈家会妥善处理。” 他对着苏小暖微微颔首,动作标准得如同外交礼仪。
这细微的差别对待,像一根毒刺,狠狠扎在林默心头。苏小暖的光环,竟然对赵秘书这种级别的、沈家的铁血心腹,也产生了微弱的影响!虽然无法彻底扭曲其意志,却足以让他在面对苏小暖时,多一分“温和”的表象!
“带走。”赵秘书不再理会其他人,对着身后的保镖下令。
两名黑衣保镖立刻上前,动作迅捷而专业。一人轻易地掰开了林默因剧痛和脱力而有些松弛的手臂,另一人则迅速而轻柔地(这种轻柔在此时显得格外讽刺)将瘫软在地、如同失去灵魂人偶般的沈清漪搀扶起来。
沈清漪没有任何反抗,任由保镖架着。她低着头,长发凌乱地遮住了脸,身体还在微微颤抖,但那不是挣扎,是更深沉的、死寂般的绝望。那本皮质的笔记本从她无力的手中滑落,掉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那支染血的白色羽毛笔,早已不知坠落在何处。
林默被保镖粗暴地推开,踉跄着跌坐在地,后背的伤口撞在粗糙的地面上,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他眼睁睁地看着沈清漪被架走,像一件没有生命的货物。
“清漪!”他嘶哑地喊了一声。
沈清漪的身体似乎又颤抖了一下,但她没有回头。被架着经过赵秘书身边时,赵秘书甚至没有再看她一眼,只是对着保镖补充了一句:“直接送‘静心苑’,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探视。”
“静心苑”三个字,如同冰锥刺入林默的耳膜。系统深度档案里提到过这个地方——沈氏集团旗下一家极其隐秘、安保级别极高的私人疗养院,专门处理“不方便”公开的家族事务。与其说是疗养院,不如说是一座华丽的精神囚笼!
沈清漪被带走了。赵秘书像完成了一项例行任务,转身,带着保镖,跟在后面,消失在通往楼下的铁门内。自始至终,他没有看林默一眼,仿佛这个拼死救下沈家继承人的人,只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天台上的混乱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随即又以一种更诡异的方式重新启动。
“清漪学姐被带走了……”
“那个赵秘书好可怕……”
“沈家果然……”
“小暖,你没事吧?吓死我们了!”众人的注意力瞬间又回到了苏小暖身上,围着她嘘寒问暖。
“我没事……就是好担心清漪学姐……”苏小暖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和浓浓的担忧,她看向林默的方向,眼神复杂,带着一丝“后怕”和“不解”,小声说:“林默同学……你刚才……太冲动了,差点害了学姐……”
这句话,如同点燃了火药桶!
“对!都是他!”
“要不是他突然扑上去,清漪学姐可能不会……”
“他到底想干什么?!”
“居心叵测!”
陈锋等人立刻将矛头对准了瘫坐在地、满身狼狈的林默。愤怒、鄙夷、猜疑的目光如同利箭般射来。苏小暖那看似无心的一句话,配合着她天然的光环,瞬间将林默从一个救人者,扭曲成了差点酿成大祸的“罪魁祸首”!
林默靠在冰冷的护栏上,后背的疼痛和透支点数带来的强烈虚弱感如同潮水般袭来。他看着周围那些被光环扭曲了认知、充满敌意的面孔,听着苏小暖那“善良担忧”的引导,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疲惫席卷全身。
他救下了沈清漪的命,却将她推入了家族更深的囚笼。他自己,则成了光环操纵下新的靶子。透支点数的惩罚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下一个世界将举步维艰。
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因脱力和疼痛再次跌坐回去。
“看!他心虚了!”
“报警!把他抓起来!”
“谁知道他是不是跟那些害清漪学姐的流言有关!”
人群的敌意更加汹涌。
就在这时,学院保安和校医终于气喘吁吁地赶到了天台。看到现场一片混乱,立刻开始疏散学生,询问情况。
“是他!是他想伤害沈清漪学姐!”立刻有人指着林默喊道。
“对!我们都看到了!他扑上去压住学姐,还弄伤了学姐的脖子!”
“苏小暖可以作证!”
校医和保安的目光瞬间聚焦到林默身上,充满了警惕。苏小暖在旁人的搀扶下,怯生生地点头,虽然没有直接指控,但那泫然欲泣、欲言又止的表情,比任何语言都更有杀伤力。
林默张了张嘴,想解释,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在光环扭曲的现实和众口铄金的指控面前,任何辩解都苍白无力。
林默被两个保安“请”到了校医务室隔壁的休息室,名义上是“协助调查”和“处理伤口”,实际上等同于软禁。校医简单地给他手肘和后背的擦伤消了毒,贴上了纱布,便离开了。休息室里只剩下他和一个守在门口的保安。
窗外,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圣樱学院亮起了华灯,却照不进这间冰冷狭小的房间。林默靠在椅子上,疲惫感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身上。透支点数的惩罚预感越来越强烈,脑海中系统面板上的生存点数显示为刺眼的**-30**(透支状态)。
【透支惩罚已生效:下一任务世界初始生存点数归零。警告:初始点数为零将极大提高生存难度,请宿主做好心理准备。】
系统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情感。
林默苦笑。心理准备?他现在连这个世界的烂摊子都不知道怎么收拾。沈清漪被关进了“静心苑”,生死未卜。他自己成了众矢之的,麻烦缠身。苏小暖的光环正以胜利者的姿态笼罩着整个学院。
他调出系统面板,看着【任务进度】一栏:
【核心偏移点:沈清漪 - 当前状态:被家族强制隔离(静心苑),精神临界崩溃。自杀风险:高(环境压制中,但内在压力持续累积)。】
【扭曲源:苏小暖 - 光环强度:B+(波动中,因天台事件获得额外关注度,影响力小幅提升)。】
【任务1:改变沈清漪跳楼自杀的命运结局 - 状态:短期阻止(物理层面),长期风险:极高。】
【任务2:削弱苏小暖“纯真天使”光环强度至少一级 - 状态:未完成。】
短期阻止……长期风险极高……
林默攥紧了拳头。沈家那座“静心苑”,恐怕比天台边缘更加凶险!那是一座无形的牢笼,用“疗养”和“保护”的名义,行精神禁锢之实!沈清漪的绝望不会消失,只会在无声的压迫中不断累积、发酵,最终以更惨烈的方式爆发!
他必须想办法!必须知道沈清漪在“静心苑”的情况!必须找到打破僵局的方法!
就在这时,休息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了。守在门口的保安打开门。
门口站着一个人,出乎林默的意料。
不是老师,不是保安队长,也不是气势汹汹来问罪的学生。
是那个在天台事件中,一直试图给沈清漪“解惑”的金丝眼镜男生——赵学长(赵明轩)。
他推了推眼镜,脸上带着一丝复杂的神色,有犹豫,有探究,甚至还有一丝极淡的……愧疚?他看了看门口的保安,又看了看里面狼狈的林默,清了清嗓子,对保安说:“王哥,我能跟林默同学单独说几句话吗?是关于……沈清漪同学的。”
保安显然认识这位家世不俗的赵学长,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赵少爷,您快点。”说完,退到了门外,但没有走远。
赵明轩走进休息室,关上门。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他和林默。
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林默,似乎在评估着什么。林默也沉默地看着他,心中充满警惕。这个赵明轩,之前是沈清漪的追求者之一,也曾被苏小暖的光环短暂吸引。他此刻出现,是代表谁?沈家?还是他自己?
沉默了几秒,赵明轩才压低声音,开门见山:“林默,我知道不是你主动伤害清漪。在天台……我看到了全过程。”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艰涩,“你……扑上去是为了阻止她。”
林默心中一动,但脸上不动声色:“那又如何?现在所有人都认为是我害了她。”他的语气带着自嘲。
“我知道。”赵明轩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闪烁,“舆论……有时候并不代表真相。尤其是在圣樱。”他似乎意有所指。
他走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我来找你,是想告诉你一件事。关于清漪……被送去的地方,‘静心苑’。”
林默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那不是普通的疗养院。”赵明轩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和……忌惮?“那里……有沈家专门聘请的‘心理督导’。手段……很特别。进去的人,出来之后往往像换了个人,特别……‘听话’。” 他斟酌着用词,“清漪的父亲……对她今天的‘失控’非常……震怒。董事会那边也给了很大压力。赵秘书带她走的时候,我听到他接了个电话,对方似乎是沈董的主治医师,提到……提到可能需要采取更‘稳定’的措施……”
更“稳定”的措施?
心理督导?
出来像换了个人?
林默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洗脑”、“精神控制”、“人格重塑”等冰冷的词汇!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沈家为了一个“完美”、“可控”的继承人,竟然要用这种手段对付自己的女儿?!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林默死死盯着赵明轩,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任何伪装的痕迹。赵明轩避开了林默的目光,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语气带着一丝茫然和自嘲:“为什么?也许……是因为我发现自己之前像个被操控的傻子?也许……是因为看到清漪最后那个眼神,让我觉得……有点冷?”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也或许……是因为我无意中看到,苏小暖在清漪被带走后,偷偷给赵秘书塞了一张名片?”
林默的瞳孔骤然收缩!
苏小暖?给赵秘书塞名片?!
在这个敏感的时刻?!
赵明轩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折叠得很小的纸条,飞快地塞进林默手里:“这是我能打听到的,‘静心苑’最可能的地址区域。具体是哪一栋,我查不到,那里保密级别太高。还有……”他凑到林默耳边,用几乎微不可闻的气声说:“小心苏小暖。她……没看起来那么简单。赵秘书看她的眼神……不对劲。”
说完,他不等林默反应,立刻直起身,恢复了平时那副斯文有礼的样子,对着门外的保安说:“王哥,我问完了。谢谢。”然后,他深深地看了林默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转身快步离开了休息室。
林默紧紧攥着手中那张带着体温的纸条,如同攥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纸条上是一个模糊的地址区域。
赵明轩的警告在耳边回响。
苏小暖塞给赵秘书的名片……
沈清漪正在遭受的“心理督导”……
还有系统面板上那刺眼的**-30**和下一世界归零的死亡预告!
冰冷的绝望与孤注一掷的火焰,同时在林默眼中燃起。
他必须去“静心苑”!必须在沈家的“心理督导”彻底摧毁沈清漪之前,找到她!哪怕那里是龙潭虎穴!哪怕他身无分文、透支点数、背负污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