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牢的石壁渗着水珠，每一滴落下都在地面砸出细微的声响。夷射姑蜷缩在稻草堆上，玉觿被狱卒搜走了，锦袍也被扯破了袖口，露出的手腕上还留着甲士的指痕。他听见隔壁牢房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想起三年前在这里见过的盗牛贼，那人最后是被车裂在城南的刑场上。
"大夫，喝口热水吧。"狱卒的声音透着迟疑。他是夷射姑旧部的儿子，偷偷塞进来个陶碗，水汽在昏暗的火把光里氤氲成白雾。
夷射姑没接碗。他在想阍人那只独眼里的笑——那不是简单的报复，更像是蓄谋已久的算计。谁在背后指使？是鲁国人？还是朝中那些不满他的大夫？又或者......他不敢再想下去。
第三天头上，狱门突然被推开。庄公的内侍举着火把站在门口，火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大夫，君王召你。"
夷射姑被带到寝殿时，正撞见庄公把青铜酒樽往地上摔。陶片混着酒液溅在他脚边，案上的竹简散落一地，有片竹简飘到他脚前，上面写着"夷射姑擅闯宫禁"。
"查清楚了？"庄公坐在榻上，狐裘裹得紧紧的，像只受惊的兽。
内侍躬身道："查了那日当值的寺人，都说看见夷射姑大夫昨夜确实在西角门停留许久。"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还在墙角发现了......污秽的痕迹。"
夷射姑刚要辩解，却见庄公突然从榻上跳起来，赤着脚踩在碎陶片上。"污秽！到处都是污秽！"他像疯了似的撕扯自己的衣襟，露出的胸膛上青筋暴起，"连我的廷院都敢玷污，是不是明天就要爬到我的榻上来了？"
阍人不知何时被带了进来，此刻正跪在榻前，独眼里满是惶恐。"君王息怒，"他叩首道，"或许大夫是喝多了......"
"喝多了就能放肆吗？"庄公猛地踹翻案几，竹简混着肉骨头滚了一地。他的目光落在墙角的炭盆上，那里正烧着取暖的炭火，红通通的炭块映得他眼睛发亮，"寡人要让他知道，什么是干净！"
谁也没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庄公突然扑过去揪住夷射姑的衣领，把他往炭盆方向拖拽。夷射姑猝不及防，踉跄着被拽到炭盆边，灼热的气浪燎得他脸颊生疼。
"你不是喜欢污秽吗？"庄公的脸贴得很近，唾沫星子溅在夷射姑脸上，"寡人就让你在火里洗干净！"
内侍和寺人们吓得不敢上前。他们知道庄公性子急躁，却从未见过他如此癫狂——去年有个庖人把生肉和熟肉放在同一个鼎里，被他杖责三十，可也没到要人命的地步。
夷射姑拼命挣扎，指甲抠进庄公的胳膊，却被他死死按住。"君王饶命！"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这是他第一次在人前示弱，"臣愿自罚三百鞭，流放边境......"
"晚了！"庄公猛地发力，把夷射姑的半个身子按进炭盆里。刺啦一声，锦袍的下摆瞬间燃起火焰，焦糊的气味弥漫开来，混着炭火的烟味呛得人睁不开眼。
夷射姑的惨叫像被掐住喉咙的野兽，在寝殿里回荡得令人毛骨悚然。他看见阍人站在火光外，独眼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片死寂的平静，仿佛在看一场早已编排好的戏。
庄公松开手时，夷射姑已经没了声息。焦黑的躯体半趴在炭盆里，剩下的半个身子还在抽搐，火星子从他烧焦的发间滚落，在金砖地上烫出一个个小黑点。
"干净了......"庄公喃喃自语，看着自己沾满黑灰的双手突然笑起来，笑声里带着孩童般的满足，"这下总算干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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