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历八年正月的寒风，像淬了冰的刀子，刮在开封城的宫墙上。崇政殿亲从官颜秀攥着腰间的佩刀，指节在冰冷的铁鞘上磨出红痕。更夫的梆子声刚过三更，他朝身后的郭逵、王胜、孙利递了个眼色，三人靴底踩着冻土，发出细碎的声响。
"记住，先夺兵甲库，再闯延和殿。"颜秀的声音压得像耳语，呵出的白气瞬间被风卷走。他望着远处福宁殿的灯火，那点昏黄在无边的黑夜里，像块诱人的肥肉。半年前贝州王则叛乱的消息传来时，他正在酒楼里听人说书，说那王则如何穿着龙袍，在州衙里坐了六十五天。
兵甲库的守卫打着哈欠，腰间的钥匙串叮当作响。颜秀突然冲上去，佩刀划破夜空的刹那，守卫的惊呼声被捂住了。郭逵撬开库门，生锈的铁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在寂静的宫城里格外瘆人。孙利抱起一捆长枪，枪尖在月光下闪着冷光，像极了他老家麦场上的铡刀。
福宁殿内，宋仁宗赵祯翻了个身，锦被滑落肩头。皇后曹氏正对着铜镜卸钗环，鬓角的珍珠在烛火下滚出温润的光。她忽然停下手，窗外的风里，似乎混着铁器碰撞的脆响。
"来人。"她扬声唤道，宫人的脚步声刚近，殿外就传来凄厉的尖叫。
赵祯猛地坐起，披衣就要下床："怎么回事？"
曹皇后一把拉住他，指尖掐进他的胳膊："陛下别动！"她转头对宫人厉喝，"去召都知王守忠，带宿卫兵来！"
殿门"哐当"一声被撞开，颜秀提着滴血的佩刀冲进来，猩红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龙床。曹皇后将赵祯往身后一挡，自己抓起妆台上的金簪，发梢因用力而散乱。
"护驾！"她的声音劈碎了殿内的死寂，宫人们尖叫着扑上去，却被刀光逼退。有个小宫女跑得慢，被刀刃划破了手臂，鲜血溅在明黄色的帐幔上，像朵骤然绽开的红梅。
宦者何承用抱着拂尘，抖得像筛糠："陛下莫怕，是宫人们打架......"
"闭嘴！"曹皇后厉声打断，金簪的尖端正对着他，"贼在殿外杀人，你还敢欺瞒？"她瞥见颜秀手里的火把，心头猛地一紧，转头对近侍宦官喝道，"拿水来！跟着他们，见火就浇！"
果然，颜秀见冲不进内殿，将火把往珠帘上一戳。火苗"腾"地窜起，却被身后泼来的冷水浇得噼啪作响。那宦官捧着铜盆，手背上被火星烫出燎泡，却死死盯着那团将灭的火焰——皇后方才亲手剪下他一缕头发，用红绳系在他腕上："守住了，这头发就是你的功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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