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台化妆间的镜子会眨眼。
叶逸用染血的绷带缠好左手断指处,凝视着镜中自己苍白的面容。卸下的主演面具放在化妆台上,内侧面布满细小的血管状纹路,像是正在生长。更令人不安的是镜面偶尔出现的延迟——当他转头时,镜中的影像会慢半拍才跟随,仿佛有另一个存在正在学习模仿他的动作。
引路人第二幕前有45分钟休息时间。
引路人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引路人主演可以使用VIP休息室。
叶逸没有回应。他的注意力被化妆台抽屉里露出的一角报纸吸引。抽出来时,发黄的纸页上赫然是一则1936年的新闻剪报:
《歌剧院惨案震惊欧洲》
昨夜《黄衣之王》首演途中,包括公爵夫人在内的287名观众集体失踪。唯一幸存的小提琴手声称"指挥家把音乐吃掉了"。值得注意的是,本次演出由神秘东方富豪Lin.Q赞助,警方欲询问时发现其登记住所根本不存在...
剪报边缘有深褐色的指纹痕迹,墨迹在"Lin.Q"这个名字上格外晕染。叶逸的指尖刚触到那个名字,报纸突然自燃,灰烬中浮现出几枚闪着金光的音符,在空中组成一段五线谱后又消散。
"私自翻阅档案要受罚哦。"镜中的"叶逸"突然开口,嘴唇开合与他不同步。那个倒影的面具不知何时又回到了脸上,此刻正用指甲刮擦镜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
叶逸平静地拿起银质化妆刷,在镜面上画下记忆中刚看到的五线谱。镜中倒影立刻发出尖叫,面具下的皮肤鼓起无数小包,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皮下疯狂蠕动。
叶逸原来如此。
叶逸又画下一个音符。
叶逸你们害怕自己演奏过的旋律。
镜子轰然碎裂。无数玻璃碎片悬浮在空中,每一片都映出叶逸不同角度的影像。在这些碎片的间隙,他看见化妆间真实的模样——墙壁是由无数凝固的声带组织构成的,天花板垂下的水晶吊灯其实是各种耳骨拼凑的装置,而他坐的化妆凳,分明是一具蜷缩的人体脊椎。
引路人您不该看到这些。
引路人突然出现在身后,瓷白面具几乎贴到叶逸后颈。
引路人第二幕即将开始,主演需要...调音。
叶逸转身时,引路人的面具突然脱落。那下面没有脸,只有一团不断变换的声波图样,时而像尖叫的人脸,时而像扭曲的乐谱。当它张开所谓的"嘴"时,叶逸看到里面悬浮着九颗跳动的人类心脏,每颗都连着细长的银色导管。
引路人玩家们的心跳是我们的节拍器。
声波团发出合成音。
引路人您想听听那位小姑娘的心跳吗?她正抱着您的怀表发抖呢。
叶逸的右手突然掐住声波团的核心。这个动作不像出于理智,而是某种深层的本能——他的指尖精准地找到了声波图样中唯一的静止点。
叶逸带我去乐池。
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叶逸现在。
声波团剧烈颤抖,心脏导管相互缠绕打结。当它不情不愿地飘向门口时,叶逸注意到地面上有几滴新鲜的血迹——不是他的,血迹延伸向与乐池相反的方向。
走廊的壁纸随着他们的经过改变图案。开始是普通的洛可可花纹,渐渐变成神经突触般的网状结构,最后完全变为声带振动的慢镜头摄影。两侧房门上镶嵌的不是号码牌,而是不同年代的歌剧海报,叶逸在其中看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共同点——每张海报的指挥家简介照片,无论标注什么名字,都是林清那张瓷白面具的脸。
引路人到了。
声波团突然分裂重组,变成指向下方的箭头。
引路人调音师在等您。
所谓乐池实则是个巨大的生物实验室。半透明培养舱里漂浮着各种器官与乐器的融合体:长着牙齿的小提琴,肺叶形状的管风琴,用视神经做琴弦的竖琴...中央操作台前,一个穿白大褂的背影正在调试某种激光手术设备。
调音师迟到了三分钟。
那人转过身,瓷白面具上画着红色十字。
调音师不过对于活体样本来说,你的声带状态还不错。
叶逸认出了这个声音——虽然经过电子设备过滤,但那种特殊的尾音上扬方式,和他在古堡副本里听过千百次的一模一样。这个所谓的"调音师",分明就是林清的另一个化身。
叶逸Lin.M...Lin.Q...现在又是调音师。
叶逸直视面具后的黑暗
叶逸你究竟在这个副本里藏了多少分身?
白大褂突然静止。下一秒,叶逸被无形的力量按在操作台上,激光设备自动对准他的喉结。调音师俯身时,白大褂领口滑出那条挂着断指玻璃瓶的项链。
叶逸聪明的演员会活得更久。
调音师的手指划过叶逸的颈部动脉,手术刀不知何时已经抵在那里。
调音师你猜为什么《黄衣之王》需要人类主演?
叶逸感到刀尖轻轻刺入皮肤。不是疼痛,而是一种诡异的共鸣感——就像有音叉在他的声带旁震动。当第一滴血顺着锁骨流下时,操作台突然展开成祭坛模样,露出下面镶嵌的数百个玻璃小瓶,每个瓶中都悬浮着不同的人类声带组织。
叶逸1936年的观众不是失踪了。
叶逸突然明白过来。
叶逸他们变成了歌剧院的一部分。
调音师的手术刀停在半空。这个停顿足够叶逸突然发力,用膝盖猛击对方腹部。白大褂向后踉跄时,面具微微滑脱——叶逸看到了,面具下不是预想中的红眼睛,而是由无数微小音符组成的漩涡,漩涡中心有个黑洞般的奇点。
叶逸你不是林清。
叶逸迅速翻身下台。
叶逸你是祂的...造物?
调音师我是第七十二任调音师。
生物重新戴好面具,声音突然变得机械化。
调音师负责为主演植入次级声波寄生体。但您...很特殊。您的声带已经带有更高级的标记。
叶逸摸向自己的喉咙。在皮肤之下,某种不属于他的记忆突然浮现:某个雨夜,他自愿喝下盛在歌剧奖杯里的液体,而林清——真正的林清——用骨笛抵着他的喉结低语
林清从此你的声音只属于我...
这段记忆来得快去得也快。叶逸回过神时,调音师正将某种胚胎状的透明生物放入离心机。那个生物有着音符形状的头部和丝状神经节的躯体,在玻璃器皿中不断改变震动频率。
调音师标准寄生体无法与您共生。
调音师调整着离心机转速。
调音师需要特别培育的品种...啊,说到这个。
离心机突然爆裂。胚胎生物化作一道银光射向叶逸的喉咙,却在即将接触的瞬间被某种金色屏障弹开。调音师发出愤怒的电子音,整个实验室的灯光转为警报红色。
调音师指挥家大人太偏心了吧?
调音师的声音突然带上人性化的嫉妒。
调音师居然给了您真名护符...
叶逸还没理解这句话的含义,所有培养舱突然同时炸裂。器官乐器们漂浮到空中,开始自主演奏《黄衣之王》的旋律。音波具象化成银色刀刃,在实验室内无差别攻击。一块音波碎片擦过叶逸的脸颊,立刻带起一阵诡异的麻木感——那片皮肤暂时失去了知觉。
调音师第二幕提前开始!
调音师在音波风暴中手舞足蹈。
调音师主演请就位!
地面突然倾斜,叶逸滑向突然出现的黑洞。在坠落的最后一刻,他抓住操作台边缘,指尖碰到了那个装着断指的玻璃瓶。令他毛骨悚然的是,瓶中的断指竟然主动勾住了他的手指,像活物般轻轻摩挲。
黑洞的吸力骤然增强。叶逸坠入黑暗时,听到上方传来调音师扭曲的广播声:
紧急通知!第二幕《血肉咏叹调》需要额外乐手!请以下观众立刻到乐池集合:7号、12号、19号...
叶逸在自由落体中意识到——这是要抽取更多玩家进行器官乐器改造。他的后背突然撞上某种柔软表面,缓冲了坠落冲击。当视力适应黑暗后,他发现自己坐在观众席上,周围是其他满脸惊恐的玩家。咬指甲的少女紧攥着他的怀表坐在邻座,右手已经变成了半透明的晶体状。
一个女孩你...你的脸...
少女颤抖地指着他。
叶逸摸向脸颊,触到了光滑的瓷白表面——主演面具不知何时又回到了他脸上。更糟的是,他的视线突然分裂成两个视角:一个是正常的观众视野,另一个则是从高空俯瞰的舞台全景。这种感官错位让他瞬间明白:自己同时处于观众和主演的叠加状态。
乐池帷幕缓缓拉开。舞台上站着七个被银色丝线操控的人偶,它们的脸部是空白的面具,但身体部分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音符状纹身。叶逸的高空视角认出其中三个是刚才被抽走的玩家,包括那个皮衣男——他的胸腔现在像手风琴般可以伸缩,每次呼吸都发出低音贝斯的声响。
指挥台缓缓升起。这次出现的林清穿着猩红色礼服,面具上的花纹是流淌的黄金色泪滴。当祂抬起指挥棒时,叶逸感到自己的声带突然不受控制地震动。
林清第二幕,第一场。
林清的声音直接在所有人大脑中响起。
林清《献给黄衣之王的哑剧》
音乐响起。不是通过耳朵,而是直接震动听者的脑脊液。叶逸的视角突然强制切换到舞台中央,发现自己正操纵着七个人偶跳舞。更恐怖的是,他能同时感受到人偶们的痛苦——皮衣男的肺叶被拉成风箱,另一个玩家的腿骨被扭曲成萨克斯弯管...
观众席上的"观众"们疯狂鼓掌。它们的身体随着掌声逐渐透明化,最终只剩下各种听觉器官漂浮在座位上。咬指甲的少女突然捂住嘴——她看到自己的水晶化右手正在演奏空气小提琴,而真正的琴弓是从她指骨中生长出来的神经束。
叶逸试图反抗控制,但主演面具已经与面部神经融合。他的每一次呼吸都精准对应乐谱节拍,甚至眼泪都变成了维持旋律的音符液体。在意识即将完全沉沦前,他做了一件违背所有表演本能的事——直视指挥台上的林清,用口型无声地说:
林清我认出你了。
指挥棒突然停滞。整个歌剧院的时空仿佛被按下暂停键,连飘散的音符都凝固在半空。在这短暂的间隙中,叶逸看到林清面具下的红眼睛闪过一丝熟悉的微光,那眼神让他想起古堡里故意放慢脚步等他的黑发青年。
然后世界重新运转。音乐以更狂暴的姿态席卷而来,叶逸的声带撕裂般疼痛——他正在唱出一个人类声带不可能发出的高频音符。舞台上的人偶一个接一个爆裂,它们的器官组织在空中重组,形成一件由血肉构成的黄衣。
林清第二幕终。
林清捏碎指挥棒。所有声音骤然消失,只剩下观众席上此起彼伏的、沉闷的心跳声。
叶逸跪在舞台上,面具下滴落的血在木地板上形成奇怪的符号——那是他在记忆闪回中见过的,林清真名的第一个字符。
[系统提示:猩红歌剧院副本进度58%]
[当前存活玩家:6/12]
[主演特殊状态:声带寄生程度37%]
[关键线索:真名护符已激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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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好累呀,真的。
作者到底有没有人看啊?
作者有的话吱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