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利安难得无人打扰,这是他被关押以来休息得最久也最好的一次。
潮湿的牢房里,只有角落渗水的滴答声作伴。
墙上的青苔在黑暗中泛着微弱的荧光,成为这方寸之地唯一的光源。
希利安蜷缩在牢房的角落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地牢特有的腐朽气息。
有时候他会清醒,但意识如同被浓雾笼罩,模糊不清。
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所及只有斑驳的石墙和锈迹斑斑的铁栅栏。
那些模糊的影像在眼前晃动几下,又很快被黑暗吞噬。
他甚至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只是本能地确认自己还活着,然后又沉入无边的昏睡中。
有时候他也会长久不醒,仿佛坠入无尽的深渊。
绷带下的伤痕因为潮湿的环境而发炎,传来阵阵刺痛和难忍的瘙痒。
这种时候,他会在睡梦中无意识地抓挠,直到疼痛将他彻底唤醒。
惊醒后的希利安会像受伤的野兽般蜷缩成一团,在冰冷的地板上颤抖。
那些被刻意遗忘的噩梦又回来了——所受的酷刑,囚禁的屈辱,所有记忆碎片如同利刃,一次次刺穿他残存的意志。
希利安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了两天。
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里,时间失去了意义,只有从送餐次数才能勉强判断昼夜更替。
两天后,或许是身体终于开始自我修复,他的精神状态稍微好转了一些。
当他再次醒来时,清醒的时间明显延长。
混沌的思绪逐渐清晰,他终于能够连贯地思考。
希利安扶着潮湿的墙面,试图站起身来。
粗糙的石壁几乎没有可供抓握的凸起,他的手指在摸索中磨出了血。
失去尾巴后,他就像被砍去平衡杆的杂技演员,连最基本的站立都成了奢望。
第一次尝试,他的膝盖刚离开地面就重重摔了回去,撞击声在空荡的牢房里格外刺耳。
第二次,他勉强撑起上半身,却在试图伸直双腿时失去平衡,侧身撞在墙上。
绷带下的伤口被扯开,温热的液体顺着皮肤流下,但他似乎感受不到疼痛,只是机械地重复着站起的动作。
“呃......”
第七次尝试时,他终于成功靠墙站立,但双腿抖得像风中的芦苇。
汗水混合着血水从额头滑落,浸入眼睛带来刺痛。
希利安急促地喘息着,胸腔剧烈起伏,仿佛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战斗。
就在这时,牢门突然被粗暴地踢开。
“吵吵闹闹干什么呢?!”侍卫提着短棍大步迈进,金属靴底撞击石板的声响在狭小空间里回荡。
他轻松地甩动着武器,像玩弄玩具般在掌心旋转。
希利安本能地向墙角缩去,但已经来不及了。
短棍带着风声落下,精准地砸在他刚结痂的背脊上。
“啪”的一声闷响,绷带立刻渗出了新鲜的血迹。
“嗯………”
希利安吃痛地弓起身体,却下意识地用双臂护住腹部而非头部。
这个反常的防御姿势引起了侍卫的注意。
“哟,护着肚子?”侍卫狞笑着,一脚踹向希利安的侧腹,“让我看看藏了什么宝贝!”
希利安被踢得翻滚出去,撞在对面的墙上。
侍卫紧跟着又是一棍,这次瞄准了他的肩膀。
钝器击打肉体的闷响接连不断,伴随着侍卫粗重的喘息和咒骂,“该死的杂碎……...浪费老子的时间...就该把你剁了喂狗!!”
当施暴终于停止时,希利安已经瘫软在地,像被撕碎的布偶般了无生气。
侍卫用靴底碾住他纤细的脚踝,慢慢施加压力,说出恶语威胁,“再发出声音,我就把你舌头拔下来,听明白了吗?!”
骨骼在压力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希利安咬紧牙关,将惨叫咽回喉咙。
他的手指深深抠进石板缝隙,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差不多得了。”另一个侍卫靠在门边,懒洋洋地提醒,“真弄断了,大人问起来不好交代。”
施暴的侍卫不情愿地松开脚,临走前还朝希利安啐了一口,“守着这么个废物,真他妈的晦气!”
“还能守得了多久?”同伴搭着他的肩膀往外走,声音渐渐远去,“到时候这垃圾就有新去处了..…….”
牢门重重关上,将最后一丝光线也隔绝在外。
希利安在黑暗中蜷缩着,直到确定他们真的离开,才允许自己陷入昏迷。
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他的手仍然紧紧护着腹部。
当希利安再次醒来时,地牢已陷入彻底的黑暗。
夜晚的守卫只在出口处站岗,没人会来巡视这间偏僻的牢房。
他摸索着墙面,一寸寸撑起身体。
失去尾巴的平衡感需要重新建立,就像人鱼获得双腿后必须忍受刀割般的痛苦学习行走。
每一次尝试,就像酷刑,他的膝盖狠狠磕在石板上;额头撞到了墙壁……...
经过反反复复的尝试,他终于能够扶着墙站立。
汗水浸透了绷带,新渗出的血液在布料上晕开,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黑暗中,只有急促的呼吸声和身体撞击地面的闷响见证着他的努力。
日子就这样在痛苦与坚持中流逝。
白天,希利安安静得像具尸体;夜晚,他则化身为不知疲倦的苦练者。
若是碰上不幸的时候,他就会被恩萨抓去当泄愤的承伤玩偶。
时间过得很快,果真如那两个侍卫所想,伊琳在不久之后派恩萨去南部压制一伙强盗。
一听说是强盗,恩萨有些不解,因为区区强盗就让他亲自去,未免小题大做了点。
“除了强盗,根据传回来的消息那里还有暴动的野兽。”伊琳看向恩萨,她眼神中闪烁着光芒,说话的语气中都透露着来自领导者的自信,“恩萨,需要你去压制那方的异兽,你去的话,我很放心!”
“我当然会去的。”只要伊琳有所指派,恩萨都会这么回复。
“恩萨,有你在我身边真是太好了!”伊琳也总是对恩萨说这类感言。
恩萨每次看她真心相托的样子,都不忍心拒绝她。
于是,恩萨很快就开始了行动,他在回到府宅的第二天就组织了一队军队,然后骑上战马领导着队伍浩浩荡荡南下。
而在恩萨离开后不久,另外一支人马进入了恩萨的府宅。
那队人马中为首的是个高大的年轻男子,他不仅长相英气,更引人注目的是,他有着一头鲜艳的赤发,在太阳是照辉下,耀眼如日光。
地牢外突然传来不同寻常的骚动。
"凯杰大人到!"侍卫的通报声里带着谄媚。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牢门前。
当铁门被推开时,刺眼的火把光芒让希利安不适地眯起眼睛。
“看看这是谁?”熟悉的声音带着刻意的惊讶,“我们尊贵的希利安大人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凯杰,曾经的皇子殿下,如今叛军党的高层之一——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上的希利安。
此时,凯杰标志性的赤发在火光中如同燃烧的火焰,与希利安黯淡的银发形成鲜明对比。
希利安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起眼睑。
那双曾经锐利的金色眼瞳如今布满血丝,却依然保持着令人不适的平静。
这个眼神显然激怒了凯杰。
他一把揪住希利安的头发,强迫对方面对自己,“你以为沉默就能逃避惩罚吗?”
他的声音因压抑的怒火而颤抖,“记得你是怎么在朝堂上当众揭发我的吗?记得我是怎么被剥夺继承权的吗?!”
希利安没有说话,保持如此安静,最终也只是只是轻轻闭上了眼睛。
“很好。”凯杰松开手,任由希利安摔回地面,“我会让你慢慢记起来的。”
他转向侍卫,语气恢复了优雅从容,“把人带到我的别馆。记住,这件事不必通知恩萨大人。”
“可是……...”侍卫犹豫道。
凯杰看了一眼守门的侍卫,他想起来了这两个其中之一就是向自己告信的中间人,“你们做的很好,放心,我回去之后会写推荐信把你们调到总部的。”
侍卫立刻点头哈腰地,“谢谢凯杰大人!”
当希利安被拖出地牢时,久违的阳光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模糊地意识到,一段更加黑暗的旅程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