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你还有尊严吗？

恩萨的手指如铁钳般扣住希利安的咽喉，将他仰面按在河岸边缘。

银白的长发在水中散开，像一匹浸透的绸缎，随着暗流无声飘荡。

月光在涟漪间破碎，映得希利安惨白的脸如同溺毙的亡灵。

“咳......”当恩萨略微松手时，希利安的胸膛剧烈起伏，喉间挤出破碎的喘息。

水珠从他颤动的睫毛滚落。

恩萨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冷笑一声，“别像个野狗一样啃骨头，恶心。”

恩萨俯视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曾经令敌军闻风丧胆的最棘手的战士希利安，如今连最基本的吞咽都显得艰难。

他忽然扯起嘴角，露出一个堪称温柔的笑容，当然，如果忽略眼中刺骨的寒意的话。

“为了活下去，连走路都重新学会了？”恩萨的拇指摩挲着希利安颈侧跳动的血管，那里有一道尚未愈合的咬痕，不知道是何时留下的，“告诉我，希利安，你还有尊严吗？”

河水漫过耳廓，将世界隔绝成模糊的嗡鸣。

希利安的瞳孔涣散着，倒映出恩萨背后漆黑的夜空。

他的嘴唇微微开合，吐出的却不是回答，而是几串细小的气泡。

“真是可悲。”恩萨突然拽着他的头发将人提起，另一只手拿起挂在腰间的银壶。

乳白的液体倾泻而下，在月光中划出珍珠色的弧线。

“不是想活吗，喝。”

甜腥的奶香钻入鼻腔时，希利安的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喉结疯狂滚动，被呛到的咳嗽都压抑成小动物般的呜咽。

有几滴溅在恩萨的手背上，立刻被嫌恶地甩开。

“连牲畜都不如。”恩萨注视着他舔舐唇角的模样，突然将整壶牛奶浇在他脸上。

粘稠的液体糊住眼睛，顺着锁骨流进破烂的绷带缝隙。

当希利安本能地伸出舌头去够嘴角的奶渍时，后脑勺就被再次被按进水里……

重新拖回营地时，希利安的指尖已经冻得发青。

恩萨像扔一袋谷物般将他甩在篝火旁，火星噼啪炸开，溅在裸露的脚踝上烙出红痕。

“看好他。”恩萨对围观的士兵扔下这句话，转身走向自己的帐篷。

但所有人都听懂了潜台词——别玩死了。

恩萨之所以这么做并不为别的，只是因为他这次的旅途才刚刚开始，如果带上一个意志不清醒还浑身残疾的废物就不好行动了。

他在追回希利安的时候就发现对方已经重新学会了行走，所以他认为有必要让希利安恢复一点精神。

至于希利安如果真死路上了，他也不会觉得可惜。

接下来的日子，希利安的处境微妙地改变了。

他依然被铁链锁住手脚，但餐食里开始出现肉渣和乳酪残渣。

某个夜晚甚至有人扔给他一块完整的黑面包，虽然下一秒就被踩进泥里。

“大人到底什么意思？”新来的卫兵偷偷问同伴。

老兵往火堆里啐了一口，“看见驯兽师怎么喂狼吗？打断腿，饿三天，再给半块生肉——等它摇尾巴的时候，链子就拴牢了。”

变故发生在第七个夜晚。

当值夜的卫兵第三次打哈欠时，灌木丛传来枝叶摩擦的沙沙声。

起初他以为是风，直到看见两道幽绿的光点悬浮在黑暗中。

是敌袭！

警告来得太迟。

庞然大物撞断乔木的声响如同雷霆，六趾利爪扫过篝火的瞬间，拴着希利安的铁链应声而断。

众人只来得及看见一条布满鳞片的尾巴卷住那抹白色身影，转瞬消失在密林深处。

“追。”

纵然众人紧随着声音一路跟行，可惜前方怪物的速度实在极快，它的声音急速远去，险些把追兵甩掉。

士兵们追着追着，却还是在不熟悉地形的森林之中追丢了怪物，怪物的气息消散在了森林之中，声音也被风声掩盖。

就在士兵们警惕四周仔细聆听怪物的方位之时，一声异样的惨叫从森林另一边传来，顿时把追兵吸引了过去。

越是往惨叫声传来的那个方向前行，不一会儿，士兵们便闻见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很快，他们发现了森林中的血迹。

可每当他们循着血迹追上时，总只能看见被暴力折断的树枝或深深楔入树干的鳞片。

“是地穴鳞蜥！”副官辨认出爪痕后脸色煞白，“这东西能毒死一头猛犸象！”

当血腥味浓到令人作呕时，他们终于找到了战场。

月光透过树冠的缝隙，将斑驳的光影投在那具小山般的尸体上。

鳞蜥的咽喉插着一截断枝，伤口周围的皮肉呈现不自然的紫黑色——它被自己的毒腺反噬了。

而希利安就靠在这具尚且温热的尸体旁，右手维持着刺入的姿势，左肩三道深可见骨的爪痕正汩汩流血。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的牙齿深深咬在鳞蜥前爪的肌腱上，像猎犬那样撕开了毒囊。

“见鬼......”副官不自觉后退半步，“他居然会知道毒腺位置？！”

恩萨蹲下身，掰开希利安染血的嘴唇。

果然在齿缝间发现墨绿色的黏液——这个疯子竟然靠品尝来确认毒素种类。

他忽然低笑出声，指尖擦过对方颤抖的睫毛，“真是条好狗。”

临时营地的篝火比往常明亮许多。

恩萨用剑尖挑起希利安的下巴，金属的寒意激得他悄悄颤抖了一下。

“能杀鳞蜥，就能拿稳这个吧？”佩剑被随意丢在草堆上，剑柄镶嵌的蓝宝石在火光中闪烁，像极了希利安曾经铠甲的颜色。

下一秒，恩萨的突刺快得撕裂空气。

希利安几乎是滚着躲开这一击，剑锋擦过耳畔时削断几缕银发。

“反击啊！”恩萨的剑招华丽如舞蹈，却在每次即将见血时微妙地偏移，“还是说，你宁愿当条摇尾乞怜的丧家犬？”

希利安格挡的姿势很古怪。

右手持剑，左手却始终护在腹部。

当无数次被震飞武器后，他终于哑着嗓子开口，“你承诺过......”

“我承诺过很多事。”恩萨一脚踩住他试图够剑的手腕，靴底缓缓碾磨，“比如保你一命。”

剑尖突然刺入锁骨三寸，“我食言的时候，你不应该笑得开心吗？”

希利安的瞳孔骤然收缩。

“你要反悔吗？”

“我当然可以随时随地反悔。”恩萨丝毫不认账，反而越击越猛，“我现在也可以答应你，你只要打败我一次，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我打不过你………”希利安全力躲闪，但他这副脆弱之躯还是无法承受恩萨的压迫。

希利安手中的剑被恩萨拍飞，他倒在地上，恩萨走上前来，却一脚踩在了他的胸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