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薇的父母来警局时,手里拎着个蛇皮袋。林母把袋子往桌上一倒,哗啦啦滚出一堆东西——都是林薇薇从小到大得的奖状,最上面那张是小学三年级的“三好学生”,边角已经磨出了毛边。
“警察同志,”林父的烟袋杆在手里转了三圈,“我们想通了,薇薇不是废物。这些奖状,她一直藏在床底下,我们今天才发现……”
陈野把那箱未寄出的信推过去。林母拿起一封,看完后突然瘫坐在地上,蛇皮袋里的奖状撒了一地,像场迟来的雪。
“她上个月回家,给我们塞了张卡,说里面有十五万,”林母的哭声震得人耳朵疼,“我还骂她‘是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把卡扔在她脸上……那是她给弟弟的彩礼钱啊!”
老周蹲下去,帮她捡奖状时,指尖碰到张泛黄的纸。是张医院的缴费单,收款方是“市精神病院”,金额是五千块,付款人是林薇薇,日期是苏晴入院那天。
“这孩子,”老周的声音发哑,“自己都顾不上了,还想着帮别人。”
林父突然站起来,往墙上撞去,被陈野一把拉住。老人挣扎着哭喊:“是我们逼死了她!从小就说她‘不如弟弟’,说她‘女孩子家读那么多书没用’……她直播赚钱,我们还骂她‘抛头露面’,我们不是人啊!”
审讯室的监控屏幕上,孟瑶正在做最后的陈述:“林薇薇把我们推出浴室时,说了句话——‘告诉我爸妈,别再为弟弟活了’。当时我不懂,现在才明白……”
林夏突然想起葬礼上,林母麻木的脸。原来那不是冷漠,是潜意识里的逃避——她不敢承认,自己对女儿的忽视,早已成了把刀。
陈野把苏晴提供的证据发给了媒体。当天下午,赵坤公司的股价跌停,热搜上赵坤性骚扰#林薇薇的遗书#两个词条爆了,评论区里,无数人在说“我也曾被家人忽视”“我也在和抑郁症战斗”。
老周看着手机上的评论,突然叹了口气:“这丫头用自己的死,撕开了个口子。”
陈野没说话,只是给老周续了杯热茶。老周的手在茶杯上捂了会儿,突然说:“我年轻的时候,也遇到过类似的案子。一个女孩,为了给哥哥还赌债,被逼得跳了楼。当时我跟自己说,一定要查到底,可最后……”他顿了顿,喉结滚了滚,“最后她父母还怪她‘不懂事’。”
林夏看着陈野悄悄往老周杯里加了块冰糖,突然觉得这两个加起来快一百岁的男人,像两只互相取暖的刺猬。
晚上整理卷宗时,林夏发现份林薇薇的体检报告——重度贫血,营养不良,医生建议“立即住院治疗”。报告日期是案发前一周,可她那天的直播标题是“今天状态超好,播到凌晨一点!”
她把报告拍给陈野,很快收到回复:“明天去给她扫扫墓吧。”
墓园在半山腰,林薇薇的墓碑上没有照片,只刻着行字:“镜头熄灭,但勇气不会。”林夏把粉丝寄来的信烧了,火光里,她仿佛看见那个女孩对着镜头笑,眼里的泪光比星星还亮。
老周把一束向日葵放在碑前,梗上还带着露水:“这花好,向阳。”
陈野蹲下来,用纸巾擦掉碑上的灰尘,动作轻得像怕惊醒她。老周站在他身后,阳光落在两人的白发和黑发上,像幅晕染开的水墨画。
林夏退到远处,又拍了张照。这次照片里有墓碑,有向日葵,还有两个挨得很近的背影。她在照片下面打字:“愿你在那边,不用再做谁的提款机,只用做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