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津关的硝烟尚未散尽,沈砚已率骑兵沿黄河东岸疾行。沿途不断有溃散的唐军士兵汇入,他们衣衫染血,手中的兵器早已锈蚀,见了河西军的旗号,眼神里先是茫然,随即爆发出求生的光亮。
“将军,前面是潼关外围的永丰仓!”前锋斥候回报,声音带着焦灼,“叛军正在猛攻,守将崔乾祐放火烧仓,说要断了关内唐军的粮草!”
沈砚勒马远眺,只见天边浓烟滚滚,隐约能听见厮杀声顺着风飘来。永丰仓是关中最大的粮仓,若被烧毁,困守潼关的哥舒翰大军便成了无源之水。
“分三路包抄!”他拔剑直指浓烟处,“左翼沿渭水西岸迂回,右翼抢占仓后高地,中军随我正面冲击!记住,留三百人救火,其余人务必保住粮囤!”
河西骑兵如劈波斩浪的利刃,瞬间插入叛军的侧翼。叛军正集中火力攻打仓门,猝不及防被撞得阵脚大乱。沈砚的长枪在乱军中翻飞,枪尖挑落的叛军头盔滚落在地,露出一张张惊慌失措的脸——他们多是被强征的民夫,哪里见过这般悍勇的骑兵。
“大唐河西军在此!降者不杀!”沈砚的吼声震得叛军阵脚松动,不少人扔下兵器跪地求饶。
激战半个时辰,永丰仓的火终于被扑灭。守将崔乾祐带着残部仓皇逃窜,沈砚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并未追击——眼下保住粮仓远比追杀败将更重要。
“清点粮仓,立刻派人护送余粮入关,交给哥舒翰将军。”他翻身下马,手指抚过被烟熏黑的仓门,木门上还留着叛军砍凿的痕迹。
刚安排妥当,一名身披重甲的传令兵从潼关方向奔来,翻身跪地时甲胄撞得地面发响:“沈将军!哥舒翰元帅令您即刻入关议事!”
潼关城楼之上,哥舒翰正凭栏而立。这位曾平定吐蕃的老将,此刻鬓发皆白,脸上的皱纹里嵌满了风霜。见沈砚上来,他浑浊的眼睛亮了亮,伸手握住沈砚的手腕:“你来了,甚好。”
“元帅,叛军兵力如何?”沈砚望着关外连绵的营帐,那里密密麻麻插着安禄山的“燕”字旗。
“十万叛军围城三月,”哥舒翰咳嗽着指向远处,“崔乾祐诡计多端,每日派人骂阵,却始终不攻。老夫料他是想拖垮我们——关内粮草将尽,士兵们已有三日没吃饱饭了。”
沈砚心中一沉。他看向城楼下的唐军,不少士兵倚着城墙打瞌睡,甲胄下的身子瘦得只剩骨架,手中的长矛都快握不住。
“永丰仓还剩三成存粮,我已派人送来。”沈砚低声道,“但这不是长久之计。元帅可有突围的打算?”
哥舒翰苦笑一声,指着关内的方向:“长安连发十二道圣旨,逼老夫出关决战。可你看这些士兵,如何与叛军厮杀?”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况且……杨国忠在朝中掣肘,说老夫拥兵自重。老夫若不出战,怕是要先被长安的刀砍了脑袋。”
沈砚默然。他终于明白,潼关的危机不仅来自城外的叛军,更来自长安的昏聩。玄宗被杨国忠蒙蔽,竟要逼一位老将带着残兵去送死。
“元帅,”沈砚握住腰间的狼图腾佩剑,“若您信得过沈某,就让我带河西军为先锋,明日拂晓突袭叛军大营。能杀出去多少是多少,总好过坐以待毙。”
哥舒翰看着他眼中的决绝,良久,缓缓点头:“好。老夫给你五千精兵,剩下的人守关。若你能冲出重围,就去投奔郭子仪——告诉他,守住朔方,就是守住大唐的希望。”
当夜,沈砚在帐中擦拭长枪。枪尖的血迹已凝固成暗红,他想起阿史那夜曾说,枪是用来守护的,不是用来杀戮的。可如今,杀戮成了唯一的守护之道。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沈砚翻身上马。身后,五千河西军列成整齐的方阵,甲胄在晨光中闪着冷光。
“目标,叛军左翼大营!”他长枪前指,声音穿透晨雾,“为了大唐,杀!”
马蹄声如惊雷滚过平原,潼关的烽火再次燃起。这一次,沈砚不知道自己能否活着看到下一个黎明,但他知道,只要还有一个唐军士兵站着,这面残破的唐旗,就必须在关楼上飘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