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棠推开教室门的时候,晚风正从窗口灌进来,卷起一地纸页,像雪片般纷飞。
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课桌上——原本整洁的桌面此刻被塞得满满当当,粉红信封、手折星星、印着“道歉信”字样的卡片层层叠叠堆成小山,甚至压弯了桌角。
最上面那封信封口没贴牢,一角滑出半张纸,上面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字迹:
“陆景深,我后悔了。”
不是她的笔迹,却模仿得惟妙惟肖,连她自己都险些认错。
周小雨(着急)晚棠!
周小雨从后排冲过来,脸色发白
周小雨你终于回来了!网上全炸了!有人发帖说你赛后冲进更衣室,跪着求陆景深复合,还哭了半小时!配图是你空座位的照片,标题叫《白月光低头》,阅读量已经破千万了!
苏晚棠站在原地,没动。
她只是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抚过胸前那枚翡翠吊坠。
温润的玉贴着她的皮肤,微微发烫,像是某种回应。
她闭了闭眼。
心声如潮水般涌来——
走廊尽头,许哲正攥着手机疾走,心里冷笑:
许哲『林婉儿真敢编,连哭戏都安排上了?等着,晚棠学姐的文章一发,你们这些造谣的就得跪着删帖。』
隔壁教师办公室,沈砚靠在墙边打电话,声音压得极低
沈砚『……监控已调,发布者IP来自校外,但内容来源一定是校内知情者。陆少说了,彻查到底,一个都不放过。他现在只问一句——她有没有受影响?』
最后这句心声掠过耳畔时,苏晚棠睁开了眼。
她忽然笑了。
不是冷笑,也不是讥讽,而是一种终于看透真相后的释然。
“那个说‘我们不能再在一起’的人,却在她离开后第一时间塞出一张画着她的纸条;那个宣布分手要‘各自前行’的人,却在赛后采访说出‘我还没放弃’;那个逼她放手的人,却在暗处下令彻查每一个伤害她的人,护她如命。”
她转身走向文学社办公室,脚步沉稳。
许哲正等着她,见她进来,立刻递上平板说道
许哲社长权限已开,你想发什么都可以。
苏晚棠登录公众号,指尖翻飞,一篇新文瞬间成型——
《关于告白的几种错误示范》
开头便是一句冷笑:
苏晚棠〔真正的告白,从不需要观众席的镜头,也不需要对手受伤的悲情戏码。它只需要一个对视,一次心跳,和一句‘我在这里’。〕
文中她不点名讽刺某女生借男生赛场受伤炒作恋情,用夸张笔法描写“哭着扑进更衣室”“撕心裂肺喊复合”的桥段,结尾却笔锋一转:
苏晚棠〔可真正的告白是什么?是他在绝杀前一秒,视线仍落在空座上;是他在伤重倒地时,手心攥着的不是球,而是一张画着女孩的纸;是他宁愿被全世界误解,也不愿让她卷入风暴中心。〕
许哲看着文章,猛地抬头:
许哲(诧异)这……这是在说陆景深?
苏晚棠没回答,只轻轻点击发布。
五分钟后,许哲配图上线——比赛最后一秒的慢镜头截图,定格在陆景深倒地瞬间,镜头拉近,他的视线清晰地锁向看台左区第三排。
那个位置,正是苏晚棠惯坐的地方。苏晚棠才是唯一女主#瞬间冲上热搜第一。
评论区彻底翻盘:
万能角色比拉/〔我哭了!原来他每一眼都在找她!〕
万能角色肖立/〔谁再说晚棠学姐去求复合,我跟谁急!这分明是双向奔赴的伏笔!〕
万能角色邵丽/〔林婉儿滚出校园,这剧情比小说还刀!〕
而此刻,苏晚棠已经走出校门。
她没有回家,而是拐向了篮球场。
夜色深沉,路灯昏黄,整个场地空无一人,只有角落的篮架下坐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陆景深背靠着铁杆,低头正拆着膝盖上的纱布,动作迟缓,指节泛白。
晚风掀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一道尚未愈合的擦伤。
他听见脚步声,抬眼看来。
没有惊讶,没有躲闪,只是低低地开口道
陆景深你来了。
苏晚棠走到他面前,蹲下身,从包里取出医药箱,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千百遍。
苏晚棠老周师傅说,你每次擦完楼梯,都会在这里换药。
她打开碘伏,棉签蘸上药水,轻轻覆上他膝盖的伤口。
他指尖一颤,声音很轻:
陆景深你都知道了?
她没答。
可就在她低头换药的刹那,翡翠吊坠微光一闪,心声悄然开启——
陆景深『她再靠近一点……我就抱上去。』
陆景深『可我不能。我答应过要放手。』
陆景深『可她为什么偏偏现在来?她是不是……也有一点点,舍不得?』
风停了,蝉鸣静了,连时间都仿佛凝固。
苏晚棠的手顿了顿,却依旧低着头,继续涂药,声音平静得像月下湖水说道
苏晚棠下次别硬撑,我可以来看你输。
他呼吸一滞。
夜色浓稠,她蹲在他面前,发丝被风吹起,扫过他颤抖的指尖。
她终于确信,那个说“不能爱你”的人,从未停止爱她。
而她也终于明白——
有些告别,是为了更靠近;有些放手,是为了重新抓住。
他忽然抓住她的手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一松手,她就会再次消失在人海里。
风从球场尽头卷过,吹乱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陆景深(低哑)晚棠,
他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喉咙
陆景深我是不是……已经太迟了?
那一瞬,苏晚棠抬眼。
正对上他通红的眼眶。
那个永远冷峻、像野狼般桀骜不驯的陆景深,此刻眼底布满血丝,下唇干裂,额角还残留着未擦净的汗与尘。
他不再是镜头前意气风发的校草,不是家族会议上不动声色的继承人,而只是一个被思念和自责啃噬了三年的少年。
他在等她一句裁决。
她没有抽手。
反而反握住他,掌心温热,力道坚定。
苏晚棠你不是迟了,
她轻声说,语气里却有千钧之力
苏晚棠是你一直走在前面,背对着我拼命奔跑,而我……终于敢追了。
夜色仿佛被这句话撕开一道口子,月光倾泻而下,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陆景深的呼吸一滞,喉结剧烈滚动,像是要把这句回应吞进心脏最深处。
远处,校门阴影里,沈砚静静站着,手机镜头对准这边,却没有按下发送键。
他靠在铁栏上,眼神复杂,心声低语如风掠耳
沈砚『陆家明天就要宣布他和林家小姐的婚约……可这一幕,我不能报,也不会报。有些事,比家族命令更重要。』
他收起手机,转身离去,脚步轻得像一场成全。
苏晚棠起身欲走,裙摆被晚风轻轻掀起。
可就在这时,袖角一沉。
她回头——
陆景深低着头,从战术包最里层取出一张泛黄的书签,正是她高一那年夹在他语文课本里的那张。
背面,多了一行墨迹未干的字:
陆景深〔番外篇,我写好了——标题叫《我从未放手》〕
她怔住。
指尖轻轻抚过那行字,笔锋凌厉如刀,却是藏了三年的温柔。
她忽然笑了,眼底泛起微光:
苏晚棠那我得看看,写得够不够好。
转身离去,步伐从容,背影清瘦却不再孤单。
风起,卷起她发梢,也拂过胸前的翡翠吊坠——
那曾因心声而微微嗡鸣的玉坠,此刻安静如眠。
而他坐在原地,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终于启唇,说出了自十六岁那年就该说出口的话:
陆景深『苏晚棠,我需要你。』
声音很轻,轻得像一声叹息,随风散入夜色。 她没有回头。
脚步却在三秒后,轻轻顿住。
一秒,两秒,三秒。
然后继续前行,没有回应,却用这三秒的停顿,把整颗心都还给了他。
远处教学楼的钟声敲响十下,校园归于寂静。
可有些话,不必听见;有些人,早已相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