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馆外,夜风凛冽,吹得人骨缝发凉。
苏晚棠走出学校大门,脚步没有继续向前,而是缓缓靠上那根昏黄的路灯柱。
光影斜切过她的侧脸,勾出一道清冷的轮廓。
她低头,手机屏幕亮起,指尖滑动,点进那个尘封已久的拉黑列表。
陆景深。
名字还在。
三年来,每一次拉黑,都像是一场无声的战役。
他冷着脸说“别管我”,她就倔强地回一句“我早就不在乎”;他推开她护在伞下的手,她就当着全校人的面删掉他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
那些争执、退让、隐忍与不甘,全都凝结在这两个字里,像一根埋进血肉的刺,拔不出来,也从未真正腐烂。
她指尖悬在“永久删除”上方,呼吸微顿。
就在这时,胸前的翡翠吊坠忽然轻轻一震。
微弱,却清晰。
她猛地抬眼。
十米外花坛边,一道身影正踉跄走来。
月光下,陆景深拄着一根临时找来的木棍当拐杖,右腿几乎不着力,裤管早已被血浸透,暗红蜿蜒至脚踝。
他低着头,额发被冷汗黏在眉骨,脸色苍白如纸,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可他的心声,却断断续续地飘进苏晚棠耳中,像雪落进裂开的河面:
陆景深『她走了……』
陆景深『可我还想多看一眼她的背影。』
苏晚棠的手指骤然收紧。
她没有动。
没有冲过去,没有质问,甚至没有出声。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那个曾经骄傲到不肯低头的少年,如今拖着残腿,在寒夜里一步一步走向她曾站过的地方。
风很大,吹得她眼尾微酸。
她低头,指尖在屏幕上轻轻一点——
拉黑列表清空。
备注栏浮现一行新字,她一字一顿地输入:
苏晚棠〔等一个认真的道歉。〕
消息未发送,却已掷地有声。
与此同时,校园论坛突然炸开热帖。
《陆景深赛后强撑离场,医护记录曝光》
配图是一张医院应急登记表截图。
诊断栏赫然写着:
万能角色病历诊断/〔右膝半月板撕裂,建议立即手术。〕
而治疗意见下方,签字栏却潦草地写着“拒绝治疗”,日期正是今天。
评论区瞬间炸锅。
许哲作为文学社社长,轻描淡写地回复了一句
许哲〔听说有人宁愿瘸着腿,也不愿错过她看台上的位置。〕
一句话,点燃全网。
“陆景深你别硬撑了”直接冲上热搜前十。
无数人翻出比赛视频,逐帧分析他最后那记绝杀跳投时落地的扭曲角度,心疼得直骂教练无能、队医失职。
林婉儿第一个坐不住了。
她立刻联系校园媒体删帖,语气急切:
林婉儿(焦急)这涉及隐私,必须下架!
可她刚挂电话,周小雨就当着她的面走进办公室,将一沓打印好的截图拍在桌上。
周小雨你删得掉了记录,
周小雨冷笑,目光如刀
周小雨(冷笑)但删得掉他为你绝杀的真相吗?那天你根本不在看台,是你拜托苏晚棠替你去的吧?陆景深拼成这样,以为是在为你赢荣誉——结果你连出现都不敢?
林婉儿脸色煞白,嘴唇颤抖:
林婉儿你胡说!
周小雨我胡说??
周小雨举起手机,播放一段录音
周小雨那你听听,这是不是你昨晚求苏晚棠‘帮我去看一眼陆少,就说我很担心他’的原话?
林婉儿踉跄后退,整个人像被抽了脊梁。
而此刻,苏晚棠已回到教室。
空荡的教室里,她的课桌被塞得满满当当——上百张匿名卡片,整整齐齐叠放在桌面上,每一张都用模仿她笔迹的字写着:
万能角色卡片/〔景深哥对不起,求你回头看看我。〕
万能角色卡片/〔我知道错了,不要再喜欢她了好吗?〕
万能角色卡片/〔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做任何事。〕
苏晚棠站在桌前,静静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
她从书包里取出母亲留下的那支老式钢笔,笔尖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她一张一张翻过那些卡片,每翻一张,就在背面写下同一句话:
苏晚棠〔真正的爱,从不需要模仿。〕
写完最后一张,她将整叠卡片拍照,上传微博,配文只有一句:
苏晚棠〔有些人连爱都抄作业,还好意思争男主角?〕
不到十分钟,#晚棠反杀模仿梗#爆上热搜。
网友怒斥:
万能角色网友1/〔盗用笔迹装受害者?林婉儿你连卑微都抄人设!〕
万能角色网友2/〔苏晚棠这一笔,写的是底线。〕
万能角色网友3/〔陆景深醒醒,你拼死守护的人,正在拿你当跳板。〕
手机屏幕渐渐暗下。
苏晚棠靠在椅背上,指尖轻轻抚过胸前的翡翠吊坠。
这一次,她没有听任何人的心声。
没有依赖法宝,没有窥探真相。
她只是做了自己认为对的事。
像一场无声的宣战。
窗外夜色深沉,教学楼早已熄灯。
她起身离开,脚步轻缓,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而在城市另一端,一座幽静的老宅深处,书房灯悄然亮起。
门被推开,一道高大的身影走进来,脚步沉重。
陆景深站在书桌前,手中紧攥着那张贴有“下次,让我帮你贴”的创可贴,指节泛白。
他缓缓掏出手机,屏幕映出他疲惫却执拗的眼神。
他点开通话记录,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他声音沙哑:
陆景深(沙哑)沈砚,查到她今晚去了哪里。
深夜,陆家老宅。
书房内只亮着一盏铜台灯,昏黄的光晕笼罩着满桌的家族文件与股权结构图,像一层凝固的血痂。
他低头看着掌心那张贴纸——边缘已被汗水浸软,字迹却依旧倔强地浮现:“下次,让我帮你贴。”
那是苏晚棠十六岁生日那天,偷偷塞进他篮球包里的创可贴。
她不说情话,也不哭不闹,只是用最温柔的方式,一遍遍提醒他:我一直在。
可他呢?
他亲手把她推远,用“分手”当刀,割断两人之间所有光明正大的可能。
手机在掌心震动,沈砚的声音从听筒传来,冷静得近乎残忍:
沈砚她去了储物间……还留下了新字条。
陆景深瞳孔骤缩。
储物间?
那是他们高一偷偷藏情书的地方,废弃多年,连钥匙都锈了。
她怎么会去?
她……还记得?
陆景深字条上写什么?
他声音哑得不像自己。
沈砚‘你躲的不是我,是你们陆家。可我不是你逃命的借口’
沈砚顿了顿,
沈砚少主,她不是来找你的。她是来告别的。
陆景深(生气)放屁!
陆景深猛地抬手,手机狠狠砸向墙壁,碎屏溅落一地。
吼声在空旷书房炸开,惊起窗外栖鸟纷飞。
陆景深(懊悔)我明明是要推开她!为什么她还要回来?为什么还要……留痕迹?
他靠着墙滑坐在地,额头抵着膝盖,指节深深掐进掌心。
可不过几秒,他又颤抖着爬起,跪在地上一块块捡起手机残片,拼凑开机。
指尖发抖,却固执地点进微博,找到那条置顶动态——
没有哭诉,没有控诉,甚至连他的名字都没提。
可这句话,像一把钝刀,一刀刀剐开他三年来筑起的伪装。
他盯着屏幕,看了整整半小时。
窗外夜色如墨,室内寂静无声,只有他粗重的呼吸与心跳在碰撞。
最终,他打开短信界面,光标闪烁,一字一字敲下:
陆景深〔晚棠,我不是不想娶你……我是怕娶了你,毁了你。〕
手指悬在“发送”上方,终究没有落下。
——我要娶的人,从来只有苏晚棠。
次日清晨,晨光初绽。
苏晚棠走进教室时,风正掀起窗帘一角,阳光洒在她肩头,像加冕的微光。
许哲早已等在门口,递来一份《文学社特刊》清样,封面是陆景深跃起投出绝杀球的慢动作剪影,肌肉绷紧,眼神灼烈,标题赫然写着:
《那一秒,他眼里只有她》
她翻到最后一页,忽然怔住。
多出一篇匿名后记,手写字迹熟悉得刺眼,仿佛刻进骨血:
陆景深〔三年前她说‘我喜欢你’,我没敢接;三年后她说‘我来了’,我不敢信。但我仍然会尝试。〕
她指尖轻抚过那行字,忽然笑了,笑声清浅,却带着释然。
周小雨凑过来,压低声音
周小雨你还恨他吗?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望向窗外。
晨光中的篮球场空无一人,唯有看台上,陆景深独自坐着,低着头,指腹一遍遍摩挲着那张贴纸,像在确认某种信仰。
风起,吊坠微晃,却再未响起任何人的心声。
她收回视线,唇角微扬,声音轻得像风,却坚定如铁:
苏晚棠不是原谅,是决定——这次换我来主导结局。
话音落下的瞬间,手机震动。
一条新消息跳出:
沈砚〔陆少说,家族会议后,他会当着所有人,说清楚——谁才是他唯一想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