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费钰收拾行李准备离开费家老宅。
洪水阑汀抱着她的腿不撒手,小脸蹭着她的裤脚:“妈妈不走……”
费奶奶拄着拐杖站在门口,眼眶发红,却硬着声音道:“丫头,家里不缺你一口饭。”
费钰蹲下身,揉了揉儿子的脑袋,笑道:“妈妈过几天就回来。”
她抬头看向费焱,后者沉默地站在一旁,手里捏着一枚铜钱,指节泛白。
“哥,我……”
“三年。”费焱突然开口,嗓音沙哑,“至少这三年,别让我们担心。”
费钰怔了怔,最终轻轻点头:“好。”
她放下行李,决定留下来。
——当天下午。
包叒盈照常去宠物店上班,临走时还笑着对费钰说:“晚上回来给你带糖炒栗子。”
费钰站在门口,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心里莫名有些不安。
傍晚,费焱开车去接包叒盈,可宠物店的员工却一脸茫然:“老板娘?她今天根本没来啊。”
费焱脸色骤变,立刻掏出手机拨通包叒盈的电话——关机。
他心头一沉,正要转身离开,手机突然震动,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想救人?来城西废弃纸厂。记得带上费家的《撼龙经》。】
费焱瞳孔一缩,立刻拨通费钰的电话:“小钰,出事了!”
——
城西废弃纸厂。
阴风阵阵,破败的厂房内贴满诡异的符纸,地面上用朱砂画着复杂的阵法,而包叒盈被绑在阵法中央,脸色惨白,嘴唇干裂,显然已经被困多时。
费钰和费焱赶到时,厂房的大门“砰”地自动关闭,黑暗中传来一声低笑。
“费家的风水师,终于来了。”
阴影中走出一个身穿黑袍的男人,脸上戴着半张青铜面具,露出的半张脸苍白如鬼。
费焱握紧铜钱剑,冷声道:“你是谁?放了我妻子!”
黑袍人低笑:“放?可以。但我要《撼龙经》——还有费家小姐的命。”
费钰眼神一冷:“冲我来的?”
黑袍人缓缓抬手,指尖缠绕着一缕黑气:“四十年的阳寿换洪家绝户局破局,费小姐真是大手笔。可惜……你剩下的三年,我要定了。”
话音未落,阵法骤然亮起猩红光芒,包叄盈痛苦地闷哼一声,手腕上浮现出与费钰一模一样的金纹!
——阎王契的反噬,竟被转移到了她身上!
费钰瞳孔骤缩:“你找死!”
她猛地咬破指尖,血珠甩向阵法,可黑袍人早有准备,袖中甩出一张黑符,瞬间将她的血咒吞噬!
“没用的,费小姐。”黑袍人阴冷地笑着,“你寿元将尽,灵力衰竭,拿什么跟我斗?”
费焱怒吼一声,铜钱剑直刺而去,可黑袍人只是轻轻一挥手,一道黑气便将他狠狠撞飞!
“哥!”费钰冲过去扶住他,却见费焱嘴角溢血,显然受了内伤。
黑袍人缓步走向包叒盈,指尖在她额前一点,包叒盈痛苦地蜷缩起来,金纹蔓延至脖颈,仿佛在吞噬她的生机。
“住手!”费钰厉喝,“你要我的命,我给你!放了她!”
黑袍人停下动作,面具下的嘴角勾起:“晚了。”
他猛地抬手,阵法中央骤然升起一道黑气,直冲屋顶!
“我要的,是费家全族的命!”
——就在黑气即将吞噬包叒盈的瞬间,厂房的大门轰然炸裂!
一道金光如利剑般劈开黑暗,直直斩向黑袍人!
黑袍人猝不及防,被金光击中,踉跄后退数步,面具“咔嚓”裂开一道缝隙。
“谁?!”
门外,一道修长的身影逆光而立,手中握着一柄泛着寒光的青铜短剑。
——是洪辰炜,崔化宇,牛俊杰和于方伟。
他们腕间的鎏金符文灼烧般发亮,眼神冷厉如刀。
厂房内阴风骤起,黑袍人面具下的嘴角扭曲着:"来得正好,省得我一个个杀上门!"
崔化宇第一个冲进厂房,手中桃木剑燃起赤红火焰。他剑锋直指黑袍人:"敢动我妹妹,找死!"
话音未落,地面朱砂阵法突然扭曲,数十道黑气如毒蛇般窜出。牛俊杰大喝一声,铜钱剑"铮"地出鞘,五帝钱迸发金光,将袭来的黑气斩断。
"老牛护住小钰!"于方伟身形如电,手中雷击木剑直刺黑袍人心口。剑尖雷纹闪烁,却在触及黑袍的瞬间被一股阴力弹开。
黑袍人狞笑:"龙虎山的五雷剑?不过如此!"他枯爪般的手突然暴涨,漆黑指甲直掏于方伟咽喉。
"当!"
洪辰炜的青铜短剑及时格挡,两刃相击迸出火星。他腕间鎏金符文大亮,剑身突然燃起金色火焰:"破!"
黑袍人被迫后退,面具裂缝又扩大几分。他阴毒地盯着众人:"费家今日,一个都别想活!"
突然,包叒盈发出一声痛苦呻吟,金纹已蔓延至她脸颊。费钰见状,咬破舌尖,将最后一点灵力凝聚指尖:"哥,帮我!"
崔化宇会意,与牛俊杰、于方伟同时结印。三道金光汇入费钰指尖,她猛地将血珠弹向阵法:"以血为引,破!"
血珠触及阵法的刹那,整个厂房剧烈震动。黑袍人厉声尖叫:"不!"
洪辰炜抓住机会,青铜短剑如流星贯日,直刺黑袍人眉心。剑尖穿透面具的瞬间,黑袍人身体突然膨胀:"一起死吧!"
"小心!他要自爆!"崔化宇猛地推开费钰,自己却被爆炸气浪掀飞。
烟尘散去,黑袍人已化作一地黑灰。包叒盈身上的金纹渐渐消退,而崔化宇......
"哥!"费钰踉跄着扑过去,只见崔化宇胸口被一根断裂的钢筋贯穿,鲜血染红了道袍。
他艰难地抬手,擦去妹妹脸上的泪:"傻丫头...哭什么...哥在呢..."
话音未落,他的手重重垂下。
厂房外,夕阳如血,照在崔化宇安详的脸上,仿佛只是睡着了。费钰抱着兄长逐渐冰冷的身体,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
"哥!!!"
废弃纸厂的阴风渐渐平息,符纸的灰烬飘散在空气中,像一场黑色的雪。
崔化宇靠在墙边,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他的道袍被血浸透,指尖还夹着一张未燃尽的符箓,朱砂早已被汗水晕开。
"老崔!"牛俊杰跌跌撞撞地冲过来,一把扶住他,"撑住!我们这就回去!"
崔化宇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咳出一口血:"急什么……死不了……"
可他的声音已经虚弱得几乎听不清。
费钰跪在他身旁,手指颤抖地搭上他的脉搏,脸色瞬间惨白。
——阴毒入心,魂魄已损。
"崔化宇……"她声音哽咽,眼泪砸在他染血的衣襟上,"你别吓我……"
他抬起手,轻轻擦掉她的眼泪,指尖冰凉:"丫头……哭什么……我还没喝到你六十岁的状元红呢……"
他的呼吸越来越轻,眼神却依然温柔,像是看着自家不懂事的小师妹。
"老费……"他转头看向费焱,气若游丝,"以后……别总凶她……"
费焱死死攥着他的手,指节发白,喉咙里压着一声呜咽:"……闭嘴,省点力气。"
崔化宇笑了,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人——牛俊杰红着眼眶,于方伟死死咬着牙,洪辰炜沉默地站在阴影里,包叒盈捂着嘴无声落泪。
最后,他看向费钰,轻声说:"丫头……头发……又白了几根啊……"
他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发梢,像是想替她藏起那些刺眼的白。
"……别怕。"他说,"哥在呢。"
——然后,他的手垂了下去。
——崔化宇,死了。
费家老宅,灵堂肃穆。
崔化宇静静地躺在棺木里,面容安详,仿佛只是睡着了。
牛俊杰蹲在灵堂门口,手里攥着一包酱牛肉——是崔化宇最爱吃的那家。他一口没动,只是死死捏着油纸包,直到油渍浸透掌心。
"妈的……"他哑着嗓子骂,"说好……说好今年一起去偷酒的……"
于方伟沉默地擦拭着崔化宇的桃木剑,剑穗上还挂着他上次随手系上的铜钱。擦着擦着,他的手突然抖得厉害,铜钱"叮"地一声掉在地上,滚到费钰脚边。
费钰弯腰捡起,铜钱上还残留着崔化宇的温度。
洪水阑汀趴在棺木旁,小手轻轻推了推崔化宇的胳膊:"崔叔叔……起床了……"
没有人回答他。
小娃娃茫然地回头,看向费钰:"妈妈,崔叔叔怎么不理我?"
费钰蹲下身,将他紧紧搂进怀里,眼泪无声地落进他的衣领:"崔叔叔……去很远的地方了……"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不回来了。"
洪水阑汀愣了一会儿,突然"哇"地一声哭出来,小手死死抓着崔化宇的袖角:"不要!崔叔叔答应教我折纸鹤的!"
费焱站在灵堂外,背对着所有人,肩膀微微发抖。
包叒盈轻轻走到他身旁,递给他一块手帕。他接过来,死死攥在手里,却始终没有抬手擦泪。
——崔化宇没有家人,从小在宗门长大。
——他死后,连个捧灵牌的人都没有。
费奶奶拄着拐杖走进来,苍老的手抚过棺木,低声道:"崔化宇这孩子……以后就在费家的祠堂里,受香火吧。"
——
当夜,费钰独自坐在灵堂守夜。
她看着棺木里的崔化宇,恍惚间又听见他笑嘻嘻的声音:"小钰啊,叫声哥来听听?"
"……黄毛哥。"
她轻声唤道,眼泪终于决堤。
可从此以后,她再也等不到那个逗她开心的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