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月色,像是被揉碎的银辉,轻轻洒在永安楼的后院。
赵盼儿刚清点完今日的账目,指尖还沾着淡淡的墨香。她推开角门时,正见顾千帆立在那株老槐树下,月光勾勒着他挺拔的身影,竟比白日里少了几分疏离,多了些柔和。
“顾副使倒是稀客。”她走上前,将手中的食盒放在石桌上,“深夜到访,可不是为了喝杯冷茶吧?”
顾千帆转过身,眸中映着月色,亮得惊人。“听闻今日有人在楼前寻衅,”他声音低沉,“来看看你是否安好。”
盼儿心头微暖,面上却依旧淡然:“不过是些眼红永安楼生意的泼皮,小石头已经打发了。倒是顾副使,该不会是在我这儿安了眼线?”
他轻笑一声,接过她递来的热茶:“汴京地面上,你的事传得不算慢。”话锋一转,他看向她,“只是下次,不必硬撑。”
盼儿握着杯盏的手顿了顿。白日里那伙人砸了两张桌子,她虽强作镇定,手背却被飞溅的木屑划了道小口。此刻被他点明,倒像是被戳中了软肋,脸颊微微发烫。
“我能应付。”她低声道。
“我知道你能。”顾千帆的目光落在她的手背上,那里缠着圈细布,“但能有人依靠,未必是坏事。”
月光穿过槐树叶,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盼儿忽然想起白日里他派来的暗卫——那些人虽未露面,她却瞥见街角一闪而过的玄色衣袂。原来他早已知晓。
“顾副使这般上心,倒让我不安了。”她抬眼望他,眸中带着几分探究。
他沉默片刻,忽然从袖中取出个小瓷瓶,放在桌上:“上好的金疮药,比你那粗布管用。”说完,竟像是有些不自在般,移开了目光。
盼儿拿起瓷瓶,指尖触到微凉的釉面,心跳莫名快了半拍。她望着他映在月色里的侧脸,忽然轻声问:“顾千帆,你到底……为何对我这般不同?”
风拂过槐树叶,沙沙作响。他转过身,月光恰好落在他眼底,那深邃的潭水里,竟藏着她从未见过的认真。
“或许是……”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像叹息,“见不得你受委屈。”
盼儿怔住了。月色温柔,槐香浮动,她望着眼前这个总带着疏离的男子,忽然觉得,那层“活阎罗”的面具之下,藏着的心事,或许比她想象的要滚烫得多。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三更了。她低头看着手中的瓷瓶,轻声道:“夜深了,顾副使早些回去吧。”
顾千帆点头,却没立刻动身。两人就这般站在月光下,谁也没再说话,可空气中流转的情意,却比千言万语更清晰。
直到他转身离去,脚步声渐远,盼儿才握紧了手中的瓷瓶,抬头望向天边那轮圆月。今夜的月色,似乎格外懂得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