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爱还是债

林晚站在老屋门前，指尖微微发颤。门牌上的数字早已斑驳不清，像是被时光刻意抹去。沈砚将钥匙递到她手里，掌心残留着体温，却让她莫名觉得冷。

“你确定要打开？”沈砚低声问。

林晚没有回答。她将钥匙插入门锁，转动时发出一声沉闷的“咔哒”声。门缓缓推开，一股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混着灰尘和霉味，呛得她喉咙发紧。阳光斜照进来，照亮了角落里的一个木箱。箱子上落满灰尘，边角有些破损，但依旧能看出是精心挑选的材质。

她走近几步，蹲下身，手指轻轻拂过箱盖。那是一只小时候常见的箱子，姐姐总把最珍贵的东西放在里面。她记得有一次偷看，被姐姐发现，还被训了一顿。可那天晚上，姐姐抱着她道歉，说有些东西现在还不能给她看。

沈砚在她身后蹲下，伸手拍掉箱盖上的灰尘，然后从底部抽出一封泛黄的信封。

“这是你姐姐留给你的。”他语气平静，却掩不住眼底的一丝凝重。

林晚接过信封，指尖触到纸张的瞬间，心里猛地一沉。她低头看落款日期——**跳崖之后**。

她瞳孔微缩，喉头发紧。

“这不可能……”她喃喃。

沈砚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林晚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纸张已经泛黄，字迹却依旧清晰，带着姐姐特有的温婉笔触。

亲爱的妹妹：

如果你看到这封信，说明你已经知道了真相。

我不是你收养来的姐姐，我是你的亲生姐姐。我们的父母，是真正爱你的人。可他们没办法保护我们，只能把我送走。

那场车祸不是意外，是我故意的。

陆沉舟一直在追查我手里的证据，那是能毁掉整个陆家的秘密。我知道自己逃不掉了，所以选择跳崖，把证据带走。

沈砚不是坏人，他是我唯一能信任的人。我把你托付给他，让他保护你长大，也让他……代替我，爱你。

林晚的手猛地一颤，信纸差点滑落。她咬住嘴唇，强迫自己继续往下看。

你要原谅他，也要完成我未竟的事。

小晚，你是我的妹妹，不是替代品。你有你自己的人生，不要活在我的影子里。

可如果你真的想为我讨回公道……那就用尽一切手段，让他们付出代价。

信纸最后一行字歪了，像是写到这里时情绪失控，手抖得厉害。

林晚猛地起身，将信纸摔向沈砚：“你们到底对我设下了怎样的局？”

沈砚没躲，信纸打在他胸口，缓缓飘落。

“我是不是从出生就注定要替她还债？我到底是她，还是我？”她的声音颤抖，眼里泛起水光，“你们早就计划好了，对不对？她死了，你就来照顾我，把她没做完的事强加给我！”

沈砚沉默了几秒，终于开口：“不是强加，是你姐姐唯一的愿望。”

“她的愿望？”林晚冷笑，“她连死都安排好了，那我呢？我的人生是谁写的剧本？”

沈砚看着她，眼神里藏着痛苦。

“她最后对我说，‘若我无法回来，请让他爱你，代替我守护她。’”他的声音低沉，“我答应了。”

林晚浑身一震，眼泪涌上来。

“你答应了……”她重复了一遍，声音哽咽，“所以你接近我，不是因为爱我，是因为你欠她一个人情？”

“不是。”沈砚上前一步，握住她的肩膀，“我爱你，不是因为她。”

“那你为什么从来不说？”她猛地甩开他的手，“你明明知道我有多痛苦，明明知道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没人要的孩子，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沈砚眼神一黯。

“因为我不想你背负这些。”他说，“你该有自己的人生，而不是活在她留下的阴影里。”

“可我现在更痛苦！”她怒吼，声音里带着哭腔，“你们谁问过我愿不愿意？你们谁问过我想不想复仇？我只想做个普通人，只想有人真真正正地爱我，而不是因为我长得像她，不是因为我必须替她完成什么狗屁遗愿！”

沈砚看着她，眼里的情绪翻涌不定。

他想解释，想说些什么，但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林晚的眼泪一颗颗往下掉。她低头捡起信纸，手指紧紧攥住，指节泛白。

突然，她眼前浮现出记忆碎片。

三人在院子里放风筝，风大得快把线扯断，姐姐跑过来拉住她的手。

“别怕，小晚，姐姐在这里。”

雷雨夜，她缩在被窝里瑟瑟发抖，姐姐轻轻掀开被子，钻进来把她抱在怀里。

“不怕，姐姐陪你睡。”

还有那天，姐姐偷偷给沈砚塞了一张纸条，转身对她微笑。

“小晚，要幸福。”

她猛地闭上眼，眼泪从眼角滑落。

“我记得她说过……要我幸福。”她低声说，“可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她明明知道我会恨她……”

沈砚看着她，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压住，喘不过气来。

“她不是想害你。”他说，“她只是太爱你了。”

林晚抬起头，盯着他：“那你呢？你到底爱的是谁？我究竟是她替你完成心愿的工具，还是你真正想守护的人？”

沈砚没有立刻回答。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林晚以为他不会说了。

“你是我活下来的意义。”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而坚定，“你姐姐给了我活下去的理由，但她走了。是你让我明白，活着不只是为了完成承诺，而是为了遇见你。”

林晚怔住了。

“你说什么？”她几乎听不清自己的声音。

“我爱你。”沈砚看着她，目光里藏着十年的等待与隐忍，“不是因为你长得像她，不是因为你必须替她完成什么，而是因为你就是你。林晚，不是林婉儿的影子，不是别人的替身，而是我愿意用一生去守护的人。”

林晚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她看着他，看着这个曾经在她最无助时默默守护的男人，看着这个她一直怀疑、一直抗拒的人。

她忽然觉得好累。

她缓缓坐下，靠在墙边，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

“那我呢？”她低声问，“我的人生，到底是谁的剧本？”

沈砚没有回答。

他知道，这个问题，只能由她自己来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