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岩石紧贴着后背，每一次微弱的喘息都牵扯着胸腔深处撕裂般的剧痛。浓烈的血腥味和诅咒残留的硫磺恶臭，如同粘稠的淤泥，堵塞着她的喉咙和鼻腔。视野里一片模糊的血红，只能勉强看到岩洞中央那个庞大的、被撕裂的暗红轮廓，如同濒死的巨兽般沉重地喘息、抽搐。
吞噬…那颗血月之种？
栖川光冰冷而疲惫的声音还在意识里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绝望感。这念头本身就像最恶毒的诅咒，让林晚残存的理智都在尖叫抗拒！那颗东西是诅咒的核心，是扭曲雷牙、带来无尽痛苦的根源！吞噬它？这和饮鸩止渴有什么区别？这具已经濒临崩溃的狼耳少年身体，还能承受多少？
“载体生命体征…急速衰竭…”图灵的声音微弱得几乎无法辨识，断断续续，“核心损伤…内脏破裂…狼族血脉反噬…”
冰冷的数据宣判着死亡的临近。身体内部仿佛变成了一片废墟，断裂的肋骨刺穿着模拟的内脏，属于狼族的力量在狂暴爆发后带来了更凶猛的反噬，如同无数细小的刀刃在经脉里疯狂搅动。属于“乌尔”的残留意志在核心被撕裂的剧痛和狼族血脉的哀鸣中，也陷入了沉寂的黑暗。
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像一块被丢弃在原始角落的腐肉？
不甘心！她还没找到回去的路！还没弄清楚叶燃学长、栖川光、还有那些被吞噬的意识碎片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
“咕咚…咕咚…”
那颗暴露在诅咒雷牙胸膛外的、暗红色的血月之种，搏动的节奏突然变得紊乱而急促！它表面的血管状纹路疯狂闪烁，中央那枚滴血的新月印记更是散发出妖异到极点的光芒！包裹着雷牙庞大身躯的暗红根须如同被抽干了力量，瞬间枯萎、干瘪、簌簌脱落！他那膨胀扭曲的身躯也开始肉眼可见地萎缩、坍塌！
“嗬…嗬嗬…”诅咒雷牙喉咙里发出漏气般的嘶鸣，那双燃烧的血月之瞳光芒急剧黯淡，如同即将燃尽的炭火。他庞大的身躯失去了支撑，轰然跪倒在地，碎石飞溅。那狰狞的头颅艰难地抬起，最后一次望向岩壁下奄奄一息的林晚（乌尔）。
那目光里，疯狂和暴戾如同潮水般退去。
只剩下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痛苦。一种被永恒诅咒折磨、灵魂被撕裂、连自我都早已迷失的、纯粹的痛苦。这痛苦是如此沉重，如此绝望，甚至超越了死亡的恐惧。
在这纯粹痛苦的深渊里，林晚仿佛看到了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解脱的渴望？以及…一丝更深沉的、如同沉入无尽黑暗前的最后一点…歉意？
是对乌尔？还是对被吞噬的雷牙自己？
“吼…”
一声极其轻微、带着气音、几乎不似咆哮的呜咽从他撕裂的喉咙里挤出。随即，他那双黯淡的血月之瞳，如同风中残烛般，彻底熄灭了。
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抽掉了最后的支撑，轰然向前扑倒，重重砸在冰冷破碎的岩石地面上，激起一片混杂着尘埃和干涸血迹的烟尘。那颗暗红色的血月之种，失去了宿主，却并未停止搏动。它如同一个邪恶的心脏遗骸，孤零零地躺在雷牙坍塌的胸膛破口处，兀自闪烁着越来越急促、越来越不祥的光芒！暗红的流光在核心内部疯狂冲撞，表面那滴血的新月印记更是亮得刺眼，仿佛随时要炸裂开来！
“诅咒核心…即将自毁…”图灵的声音带着一种终极的平静，宣告着倒计时的终结，“能量逸散…倒计时…3…”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核心一旦爆炸，诅咒的力量会瞬间湮灭这具残躯和她脆弱的意识！
“2…”
栖川光冰冷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审判锤，重重砸下：“吞了它！这是…唯一变量！”
没有时间了！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的恐惧、恶心和抗拒！林晚不知道吞噬意味着什么，是变成新的怪物？还是被诅咒彻底溶解？但她知道，不吞，立刻就是魂飞魄散！
“呃…啊！！！”
她用尽残存的所有力气，喉咙里爆发出混合着剧痛与决绝的嘶吼！覆盖着银灰色短毛、沾满自己鲜血和粘稠诅咒能量的手臂，如同垂死挣扎的毒蛇，猛地向前探出！五指张开，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狠狠抓向那颗暴露在空气中、剧烈搏动着的暗红核心！
指尖触碰到核心的瞬间——
一股无法形容的、狂暴到极致的灼热和冰寒，如同两股决堤的洪流，顺着她的手臂疯狂涌入！灼热像是滚烫的岩浆注入血管，冰寒又像是亿万根冰针瞬间刺穿了骨髓！两种极致的痛苦在她体内疯狂对冲、撕扯、爆炸！
“啊——！！！”
凄厉到超越人耳极限的惨叫从她喉咙里爆发！身体如同被投入了炼狱熔炉与极寒冰狱的交界处，每一寸“血肉”、每一根“神经”都在极致的痛苦中尖叫、溶解、重构！覆盖在体表的银灰色短毛瞬间被灼烧成灰烬，又在极寒中凝结出诡异的冰霜！皮肤下，暗红色的光芒和冰冷的寒气如同纠缠的毒蛇，疯狂地流窜、搏斗，在她体表形成一道道扭曲的、明灭不定的光纹！
那颗被抓住的血月之种，仿佛找到了新的宿主，爆发出更刺目的光芒！它不再搏动，而是如同活物般，顺着林晚的手臂，疯狂地“钻”向她的胸口！暗红的流光所过之处，皮肤被灼烧出焦黑的痕迹，又在寒气中冻结开裂！
“诅咒能量…高浓度入侵…载体排斥反应…突破临界！”图灵的声音被剧烈的能量干扰撕扯得支离破碎。
“撑住！”栖川光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紧绷，“用…你的‘刻痕’！锚定意识！”
刻痕！方程式！笑脸！
林晚在足以撕裂灵魂的痛苦洪流中，死死抓住这最后的稻草！她集中全部残存的意志，疯狂地回想着那张泛黄的便签纸！叶燃学长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实验室灯光下他温和的侧影…还有那一刻心中涌起的暖意和希望…
人性！
这属于林晚的、最核心的印记，在诅咒能量的狂暴冲击下，如同狂风暴雨中的灯塔，顽强地闪烁着微光！它无法驱逐痛苦，却像一道无形的堤坝，死死地守护着她意识核心的最后方寸之地，不被那纯粹毁灭的诅咒意志彻底淹没、同化！
“轰——！”
血月之种终于完全没入了林晚（乌尔）的胸口！
没有爆炸。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紧接着——
以她的胸口为中心，一道无声的、却蕴含着毁灭性能量的暗红色光环猛地扩散开来！光环扫过之处，岩壁无声地化为齑粉！地面如同波浪般起伏、碎裂！
“噗！”
林晚（乌尔）猛地喷出一大口粘稠的、如同凝固岩浆般的暗红血液！这血液散发着浓郁的诅咒气息和硫磺恶臭！她（他）的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覆盖在体表的冰霜和灼痕在暗红光芒的冲刷下迅速剥落，露出底下正在疯狂变化的皮肤！
银灰色的短毛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半透明的、泛着诡异暗红流光的角质层，如同冷却的熔岩外壳！体表那些被暗红能量流窜撕裂的伤口，正被粘稠的暗红光芒强行弥合、覆盖，形成一道道扭曲的、如同活物般搏动着的暗红色能量脉络！最令人心悸的是她（他）的眼睛——那双原本属于乌尔、后来被林晚意志主导、最后又染上暴戾金色的兽瞳，此刻正被粘稠的暗红光芒一寸寸地侵蚀、覆盖！
“吼…呃…”喉咙里挤出的不再是清晰的音节，而是混合着痛苦咆哮和诅咒低语的、意义不明的嘶鸣。
她（他）的形体在崩溃和重塑的边缘疯狂摇摆，属于林晚的意识如同怒海中的孤舟，在诅咒意志的咆哮和人性刻痕的微光之间，艰难地维持着最后一丝清明。
“载体形态…强制扭曲…能量等级…未知…”图灵的声音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混乱和迷茫，“系统…无法解析…强制脱离协议…启动…”
“脱离？现在？”栖川光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的惊愕。
“诅咒…反噬…锁定…无法…常规脱离…”图灵的声音断断续续，仿佛随时会崩溃，“…启动…深层沉眠协议…坐标…锁定…深海纪元…载入预备身份…”
深海纪元？下一个世界？现在？！
林晚模糊地捕捉到了关键词。脱离？沉眠？她残存的意识在诅咒能量的冲击下艰难地转动。离开这里？离开这具正在被诅咒扭曲的身体？离开雷牙…或者说，雷牙残留的躯壳…
一股强烈的不甘和悲伤涌上心头，混杂在无边的痛苦中。她甚至没能…好好道别…无论是乌尔，还是雷牙…
“协议…启动…3…2…”
图灵冰冷的倒数如同丧钟。
林晚最后看了一眼岩洞中央，雷牙那彻底失去生机、如同破败玩偶般坍塌的庞大躯壳。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这具正在被暗红光芒覆盖、扭曲、变得不再属于自己的身体。
她用尽最后一点属于林晚的意志，驱动着那只覆盖着暗红角质层、能量脉络搏动的手臂，极其艰难地、颤抖地抬起，不是指向自己，而是指向地上雷牙的躯体。
一个无声的告别。
然后，她彻底放弃了抵抗，任由那汹涌的诅咒能量和沉眠的黑暗将自己吞噬。
“1…”
嗡——
意识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拽入深不见底的冰冷漩涡！所有的痛苦、扭曲、诅咒的低语、还有岩洞的景象，瞬间被拉长、扭曲、粉碎！视野被纯粹、死寂、令人窒息的黑暗吞没！
在意识彻底沉沦的前一刹那，她仿佛“听”到了——
“活下去…”一个极其微弱、沙哑、带着无尽疲惫却异常清晰的声音，直接在她即将消散的意识核心响起。
是雷牙？是乌尔？还是…别的什么？
“…带着…自由…”
声音消散了。
紧接着，是栖川光那带着一丝复杂情绪的低语，穿透了沉眠的帷幕：“深海…人鱼祭司沧溟…小心他的…眼泪…”
然后，是永恒的、沉重的、包裹一切的冰冷和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
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一丝微弱的光感刺破了沉沉的黑暗。
不是温暖的篝火，也不是刺目的灯光。
是一种幽冷的、来自极深海域的、如同鬼火般的蓝绿色荧光。
随之而来的，是沉重到令人窒息的无边水压！仿佛有亿万斤的重物从四面八方狠狠挤压着身体的每一寸！胸腔被压得几乎要爆炸！每一次模拟的“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吸入的冰冷液体带着浓烈的咸腥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亘古深渊的**腐朽**气息。
寒冷。
刺骨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寒冷，顺着皮肤（如果还有皮肤的话）疯狂地向内侵蚀。
身体的感觉…很奇怪。
沉重，又带着一种奇异的…失重感？
林晚艰难地、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没有眼皮开合的触感。
视野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展开——360度，无死角的，如同被强行塞进了一个全景摄像头。无数幽冷的蓝绿色光点，如同夏夜的萤火虫，在绝对的黑暗中缓缓游弋、明灭，勾勒出一个庞大、死寂、无法窥见全貌的水下空间的模糊轮廓。
她“感觉”不到四肢的存在。
或者说，她的“身体”形态…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
她“低头”。
看到的不是胸膛或双腿，而是一团…半透明的、如同巨大水母伞盖般的柔软躯体？这躯干呈现出一种病态的、带着珍珠光泽的灰白色，内部隐隐有幽蓝色的、如同血管般的能量脉络在缓缓流动、明灭。无数条细长的、半透明的、末端闪烁着微弱蓝绿色荧光的触须，正从这伞盖的边缘延伸出去，在冰冷、粘稠、仿佛凝固般的海水中，无意识地、缓慢地飘荡、摇曳。
没有骨骼。没有肌肉的质感。只有一种凝胶般的、脆弱的柔软和无处不在的、被水压碾磨的钝痛。
她…变成了什么？
一只水母？一只巨大的、发光的水母？！
“载入完成…深海纪元…身份：无名深海发光水母群落（共生意识体）…”图灵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虚弱，以及一种…奇异的、仿佛信号在水下被严重干扰的失真感，“核心任务：攻略人鱼祭司…沧溟…”
攻略？以这种形态？
一股荒谬感和更深的冰冷绝望席卷了林晚刚刚复苏的意识。她甚至无法移动，无法发声！只能被动地漂浮在这片死寂的、如同坟墓般的深海之中！
就在这时——
嗡……
一种低沉、悠远、仿佛来自远古巨鲸悲鸣的声波，毫无预兆地穿透了粘稠的海水，如同无形的涟漪，扫过林晚（水母群落？）的整个意识！
这声波中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宏大的、带着无尽悲伤和某种神圣威压的精神波动！
随着声波的扫过，远处那片绝对的黑暗深处，无数幽蓝绿的光点如同被唤醒般，骤然明亮起来！它们不再无序飘荡，而是如同受到指引的星辰，开始汇聚、流淌，勾勒出一条由纯粹光点构成的、蜿蜒向下的巨大光路！
光路的尽头，一个模糊的、散发着柔和却无比威严的银色光晕，缓缓升起。
在那片圣洁的银色光晕中央，林晚终于“看”清了目标。
一条人鱼。
他的上半身近乎完美，覆盖着细密、闪烁着珍珠般光泽的银白色鳞片，肌肉线条流畅而蕴含着古老的力量。一头如同海藻般浓密的、泛着幽蓝光泽的长发，在无声的水流中缓缓飘散。他的面容…无法用人类的语言形容其俊美，仿佛由月光和深海寒冰雕琢而成，带着一种非人的、令人窒息的完美和…神性的疏离。
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眼睛。
那是一双完全由流动的液态白银构成的眼眸！没有瞳孔，没有眼白，只有两汪不断流淌、旋转、仿佛蕴含着宇宙星辰诞生与寂灭的银色漩涡！此刻，这双银眸正缓缓转动，目光穿透了粘稠的黑暗和飘荡的光点，如同两束冰冷的探照灯光，精准地、毫无感情地，落在了林晚所在的这片巨大水母群落之上！
人鱼祭司——沧溟。
他的目光，如同无形的冰锥，瞬间刺穿了林晚的意识。
一个宏大、冰冷、直接在她意识核心响起的意念，如同神谕般降临：
“祭品…时辰…已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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