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东海
狂风卷着巨浪拍打着金鸳盟的楼船,船身在漆黑的海面上剧烈摇晃。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海面上一个白色的小点,那是一叶扁舟,舟上立着个戴斗笠的白衣人
龙套“那、那好像是个人!”
船上一人揉着眼睛惊呼
龙套“放屁!这么大的浪,除非是鬼才能——”
话音未落,闪电再次照亮海面,那扁舟竟已近在咫尺。斗笠下露出一张年轻却杀气凛然的脸
龙套“是李相夷!”
白衣人飞身而起,剑光如虹,船上七八个金鸳盟高手还未及拔剑就已倒地。岸上同时传来喊杀声,四顾门众人举着火把攻入金鸳盟驻地
李相宁“哥哥等等!”
一个身着淡青色衣裙的少女从四顾门人群中冲出,却被其他门人拦住。她面容与李相夷有七分相似,只是眉眼间少了那份凌厉,多了几分忧色
龙套“大小姐,门主有令,你留守后方! ”
李相宁咬紧下唇,眼睁睁看着兄长独自杀上楼船。她太了解兄长了,自从师兄单孤刀遇害,他就变了个人,整日沉浸在复仇的执念中。昨夜她苦劝整晚,他却只留下一句"此仇不报,我李相夷誓不为人"。
楼船上,李相夷剑光如雪,所过之处无人能挡。忽然一个黑衣人破舱而出,两人在摇晃的船身上战得难分难解。刀光剑影中,船体被劈得四分五裂
岸上的李相宁忽然瞳孔一缩,她隐约看见兄长的手在颤抖,面色也变得异常苍白
李相宁“不好!他中毒了!”
她想冲上去,却被身后人死死拉住。就在这时,金鸳盟驻地突然爆炸,火光冲天。李相夷身形一滞,被笛飞声一刀劈中胸膛
李相宁“哥——!”
少女撕心裂肺的喊声淹没在爆炸声中。她眼睁睁看着楼船解体,那道白衣身影随着残骸沉入怒海
十年后,嘉州城外
夕阳西沉,将路边客栈的影子拉得老长。二楼雅间里,一个身着素色衣裙的女子正对窗独酌。她约莫二十七八岁年纪,眉目如画却带着风霜之色,腰间悬着一柄古朴长剑
龙套“客官,您的酒。”
小二恭敬地放下酒壶,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位腰间佩剑的女客。他在这条道上迎送十年,这般带着剑气却独饮的姑娘,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
李相宁微微颔首,目光仍望向窗外。十年了,她走遍大江南北,从云隐山到东海之滨,从四顾门到市井巷陌,始终找不到兄长的踪迹。有人说剑神已死,有人说他隐居海外,更有传言他成了疯子...每一条线索她都追查到底,却总是失望而归
楼下突然传来打斗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龙套“他娘的!敢耍老子!”
李相宁皱眉望去,只见几个彪形大汉正将一个文弱书生模样的人踹出内堂。那书生摔在桌案上,狼狈不堪,却还护着一只黄狗
李莲花“畜生有时候不仅会行医,还比人讲道理多了。”
书生抹去嘴角血迹,竟还笑得出来
李相宁目光一凝。这书生看似文弱,眼神却异常清明,面对威胁既不畏惧也不愤怒,反倒有种...超然物外的从容。更奇怪的是,他护着狗的动作让她莫名想起小时候兄长护着她的样子
楼下,领头的人抡起铁锤要砸书生的手,千钧一发之际,一个锦衣少年拔剑相救。李相宁本要出手,见状又坐了回去
方多病“这位仁兄说得没错,人若不讲道理,就和畜生没有分别。”
那少年剑法飘逸,几下就将那些人打倒在地
李相宁轻轻摇头。这少年武功不错,但江湖经验太浅,没看出那书生分明是在故意激怒对方。更可疑的是,书生似乎早就注意到少年腰间的百川院刑牌,方才那一摔明显是算计好的
龙套“臭小子你什么人,竟敢管风火堂的闲事?”
领头那人怒喝
少年有点小得意地撩起刑牌,一字一句道
方多病“百川院。”
风火堂众人脸色一变,面面相觑
书生躲在少年身后,嘴角微微上扬,目光却若有似无地扫过二楼雅间,那里,一道清冷的目光正紧紧盯着他
龙套“原来是百川院的小兄弟,在下不知,多有得罪。”
领头人连忙赔了个不是,态度缓和了不少
龙套“只是风火堂并无犯事,不知道为何百川院要与风火堂过不去?”
方多病“以五敌一,不公;以有武欺无武,不义。”
少年剑尖轻挑,将刑牌收回腰间
方多病“这等不公不义之事,百川院自然是遇一件管一件。”
书生从少年身后探出头来
李莲花“说得好!小兄弟,你是什么……刑探是吧?来得正好,他们杀人了!”
他手指快速指向后堂
李莲花“快把他们抓起来!”
少年眉头一皱
方多病“你们还杀了人?”
风火堂众人气势顿时矮了半截。领头那人连忙手道
龙套“我们杀的是该杀之人,只是……不该在此刻死。”
李莲花“你说几刻死就几刻死?”
书生突然抢白
李莲花“阎王殿是你家开的啊?”
说完又缩回少年身后,像只受惊的兔子
二楼栏杆处,李相宁不知何时从房间出来,手指正无意识地轻叩着剑鞘。这书生方才还从容不迫,此刻却装得如此怯懦,演技着实精湛
方多病“人在哪?”
少年问道
风火堂那领头人不情不愿地带路往后堂去。书生正要跟上,忽然若有所觉地抬头,正对上李相宁审视的目光。他眼底闪过一丝异色,随即露出个憨厚笑容,还冲她拱了拱手,仿佛只是个路过的穷酸郎中
李相宁心头微震。这笑容太陌生,可那双眼睛…她突然按住剑柄,青铜吞口冰凉的触感直刺心底。那书生转身离去的背影削瘦单薄,与记忆中兄长的挺拔身姿大相径庭,可步态间微妙的韵律却莫名熟悉
入夜,李相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剑穗上的玉扣,那是兄长当年所赠
窗外树影婆娑,投在窗纸上的影子如同鬼魅般摇曳。忽然一阵窸窣声从后院传来,夹杂着刻意压低的交谈,这深更半夜,怎会有人鬼鬼祟祟?
她眼神一凛,悄声移至窗前。就在此时,一声刻意压低的抱怨清晰传来
龙套“姓李的!你想冻死老子啊?”
李莲花“小声些…”
是那书生的声音,却没了白日的怯懦,透着几分熟悉的从容
两道黑影掠过院墙时,李相宁的手指在窗棂上留下一道浅痕。夜风送来断断续续的对话声,那书生的语调与白日里判若两人,低沉从容,带着她记忆深处的韵律
“砰!”
隔壁厢房的门被暴力踹开,木屑飞溅的声音刺破夜空
龙套“李莲花呢?他和妙手空空是一伙的!”
风火堂那领头人的怒吼震得楼板发颤
龙套“棺材里的人跑了!”
窗纸上晃动的光影里,李相宁看见自己绷紧的指节泛出青白。十年前沉入东海的白衣,今夜月下诡谲的骗局,都在她眼底凝成两点寒星。长剑出鞘时带起的风声惊醒了檐下宿鸟,衣袂翻飞间,她已如离弦之箭射入黑暗
若真是兄长,她定要问个明白;若不是,这胆敢用相似眼睛骗人的江湖骗子,也休想轻易脱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