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室的百叶窗没拉严，阳光漏进来在地板上投下几道细长的光带。苏晚对着设计稿上的斗拱纹样出神，铅笔在纸页上悬了许久，始终没落下——总觉得线条缺了点《营造法式》里写的“柔中带劲”。
“卡壳了？”陆时衍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手里端着个白瓷盘。他放轻脚步走过木地板，特意避开那块会吱呀作响的拼缝，“阿姨烤了蔓越莓饼干，你上次说画图时喜欢咬点带果酸的。”
瓷盘边缘搭着张便签，是他抄的《营造法式》原文：“‘材有八等，度屋之大小，因而用之’——你设计稿里的斗拱比例，刚好合五等材的规制，要不要按这个弧度再试试？”
苏晚捏起饼干咬了口，酸甜的果味漫开时，忽然看见他袖口沾着点铅笔灰。昨晚在书店他标斗拱尺寸时，铅笔尖断了半截，当时他只顾着把她手里的碎木屑扫掉，自己袖口蹭到了也没在意。
“这里的榫卯结构，”她指着图纸上的交叉处，“总画不出书里说的‘隐而不露’。”
陆时衍搬了张椅子坐在旁边，特意把椅腿往地毯上挪了挪——怕金属椅脚刮到她新买的地垫。“你看《营造法式》第42页的剖面图，”他翻到那一页，指尖在纸页上虚虚画了道弧线，“斗拱的‘收分’不是直的，是像桔梗花瓣那样带点自然的弧度。”
苏晚忽然想起书店里那本桔梗花纹的书签，还有他今早带回来的浅紫桔梗。原来他说的“多看看治愈的颜色”，从来不是随口一提。
画案角落的手机震了震，是道具组发来的照片：新做的斗拱模型上，贴着张小小的便签，字迹是陆时衍的，标着“榫卯接缝处留0.3mm空隙，模拟旧建筑的自然沉降”。她抬头时，正看见陆时衍把《光影美学》往她这边推了推，书页停在第17页，便签旁又添了行小字：“侧光打在模型左侧30度，能显出弧度的层次感。”
窗外的蝉鸣忽然变得清晰，阳光在他发梢跳跃。苏晚低头继续画，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里，混着他为她调整台灯亮度的轻响。原来那些藏在书里的批注、案头的便签、和此刻恰到好处的光线里，早把“在意”两个字，写成了最温柔的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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