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穆被那双眼眸里的恨意刺得心头一窒，他下意识地想后退，却又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钉在原地。眼前的男生明明刚经历过一场歇斯底里的爆发，此刻安静下来，周身却像裹着一层化不开的寒冰，连空气都跟着冷了几分。
“白主任，您看这……”护士在一旁局促地搓着手，额角还沾着刚才被碎玻璃溅到的血珠，“卫烟雨今天早上就不太对劲，不肯吃早饭，刚才突然就把病房砸了……”
“卫烟雨？”白穆默念着这个名字，宽尾凤蝶在他周围飞着【攻略对象：卫烟雨，20岁，重度抑郁伴随间歇性狂躁，入院治疗三个月，当前好感度：1%】他瞳孔微缩，原来这就是第一个要攻略的人。
不知怎么的，白穆突然有点兴趣攻略这些人了。既然走不掉，那就陪这蝴蝶好好玩玩。
宽尾凤蝶不知何时落到了他的肩头，翅膀扇动的气流带着细碎的嗡鸣【宿主加油！1%虽然不高，但是原主和最起码认识。】白穆没理会系统的聒噪，目光重新落回卫烟雨身上。
男生还在盯着他，只是那双含着泪的眼睛里，恨意渐渐掺了些别的东西，是困惑，是探究，是烦躁。他抬手揉了揉眩晕的头“艹…你今天…”卫烟雨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怎么这么麻烦？娘们唧唧的，要扎针就快扎，老子他妈一秒都不想多见你！”
白穆心头一紧，眼中浮现出疑问，但又立马恢复原本的神态，扯了扯白大褂的袖口“扎针？”
“你他妈不是只会给我强扎镇定剂吗？”卫烟雨嗤笑一声，没有听到回答，笑意还挂在脸上，眉梢却垂了下来。那点刻意撑起来的戏谑像被戳破的气泡，倏地消失了。他似黑洞般深邃的眼睛里没有笑意。一阵厌烦过后又蜷起两条修长的腿把脸埋进去，声音闷闷的，“或者站在那里说一堆大道理，像台没有感情的机器……疯子。”
白穆沉默了。原主的行事风格似乎和自己截然不同，他不想给自己的病人打镇定剂，也不想说太多话，他快速在心里盘算着应对的法子，却听见卫烟雨又开了口：“刚才……你为什么不叫保安？”
病房里一片狼藉，心电监护仪的碎片散落在脚边，输液架歪在墙角，刚才那番动静足以让任何医生按下紧急呼叫铃。白穆看着男生露在外面的、泛着青黑的手腕，那里有几道深浅不一的疤痕，忽然想起系统资料里写的“有自伤倾向”。
“你没伤人。”他轻声说，“也没伤自己。”
卫烟雨猛地抬起头，眼里的震惊藏都藏不住。白穆这才发现他的眼睛很亮，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只是此刻那点光亮被浓重的阴郁盖着，若隐若现。“啧…屁事真多，我伤不伤人你管得着吗？”
白穆避开他的视线，起身收拾地上的碎玻璃，“因为砸东西的时候，你特意避开了靠窗的那盆绿萝。”
卫烟雨嘴犟怼了句“没人问你怎么知道的。”但还是顺着他的动作看向窗台，那盆半死不活的绿萝确实完好无损，叶片上还挂着早上护士浇的水珠。他愣了愣，突然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少装蒜，你不就是想让我配合治疗吗？我告诉你，不可能。”
白穆没接话，把碎片扫进垃圾桶，又扶正输液架。护士早就识趣地退了出去，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还有系统在他耳边碎碎念【宿主好厉害！好感度涨到5%了！快乘胜追击啊！】。
“今天天气不错。”白穆沉思片刻后忽然开口，指着窗外透进来的阳光问卫烟雨“你想不想出去走走？”
卫烟雨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笑得肩膀都在抖：“白大主任，你忘了我是重症监护对象？出去？你想让我跑了不成？”
“你不会跑。”白穆说得笃定，他从系统资料里看到，卫烟雨入院后从没试图逃离过，那些激烈的反抗其实只是想发泄情绪“而且，我陪着你。”
这句话似乎戳中了卫烟雨的什么软肋，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委屈的愤怒：“啧…你陪着我？你凭什么陪着我？白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我好，只是为了你的治疗成功率，为了你的履历好看！”
他站起来，因为动作太急带倒了身后的椅子，发出刺耳的声响。白穆被他吼得耳膜发疼，却没后退，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如果我说不是呢？”
卫烟雨心里像是被点燃的炮仗，但没有瞬间炸开，轻轻哂笑：“不是？那是什么？你会心甘情愿花很多时间在我身上把我治好再送回去？”他逼近一步，两人的距离近得能闻到对方身上的气息，白穆身上是淡淡的消毒水味，混着一点阳光晒过的皂角香，而卫烟雨身上，药膏的味道很淡，反之是清新的烟草味。
白穆没回答，只是在他再次挥拳砸向墙面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这一次，卫烟雨没有甩开。
“你抽烟？”
男生的手腕很细，隔着薄薄的衣袖能摸到骨头的形状，白穆能感觉到他因压抑太多情绪而微微颤抖，“你管老子？”“别砸了。”白穆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会疼的。”
卫烟雨的动作僵住了。他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眼睛，白穆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到一声嗤笑“疼又怎么样……反正也没人在乎。”
这句话像根无形的针，轻轻刺了白穆一下。他想起自己在毕业典礼上的孤独，想起那些围绕着他却从未真正靠近的人，忽然有些理解眼前这个男生的暴躁，他敛下眼。
“我在乎。”白穆听到自己说，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卫烟雨猛地抬起头，眼里是无尽的戾气与不屑“白穆”卫烟雨被他的话逗笑了“你哄小孩呢？”
“没骗你。”白穆不打算继续耗下去，松开他的手，转身去拿外套，“换件衣服，我们出去走走。”
这一次，卫烟雨没有反驳，他倒是想看看白穆要耍什么坏心思。他看着白穆的背影，看着那个总是一丝不苟的白大褂后领，忽然觉得今天的阳光好像真的不一样，不再那么刺眼，反而带着点暖融融的温度。
系统在白穆耳边欢呼【好感度9%啦！宿主你太牛了！果然帅哥出马一个顶俩~】白穆却没什么心思庆祝。他拿着卫烟雨的外套回来时，看到男生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把那盆绿萝搬到桌子中央，像是在呵护什么珍宝。
“走吧。”白穆把外套递给他。
卫烟雨接过外套，手指不小心碰到了白穆的指尖，像触电般缩回手，身体僵住一瞬，邹了邹眉“我自己会走，用不着你招呼。”
两人并肩走出病房，走廊里的护士们都惊呆了，她们从没见过卫烟雨这么顺从的样子，更没见过白主任会亲自陪着病人散步。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洒进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两个影子偶尔会碰到一起，又很快分开。
“你今天还真和平常不一样。”走到楼下花园时，卫烟雨忽然开口，他踢着路上的小石子，声音闷闷的，“以前你从不跟我说这些废话。”
“我……有这么不好相处吗？”白穆问，他想多了解一些原主的事。
“何止不好相处，不是啊白穆。”卫烟雨嗤笑，“你就这么不自知？”叹了口气“简直是个活阎王，冷冰冰的，说话能噎死人。上次护工阿姨给我带了块蛋糕，都被你没收了，说什么甜食影响药效。”
白穆有些尴尬，原来原主是这样的人。“那……这次出去，想吃点什么吗？”他试探着问。
卫烟雨脚步一顿，转过头看他，眼神里满是怀疑：“你出门被车撞到脑袋了？白穆，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白穆有些无语，这人从头至尾给他说过一句好话吗？就是好心被当做驴肝肺！
这次他没顺着卫烟雨“可能是没睡好，梦游呢，不然早把你从窗户扔出去了。”
“你也会没睡好？”卫烟雨没有生气，顺着白穆的话接下去“我还以为你这种工作狂不需要睡觉呢。”
白穆觉得卫烟雨其实很幼稚，现在也没了之前的敌意。白穆忽然觉得，这个男生也没多难相处，他的暴躁更像是一层伪装，而伪装下藏着的，是渴望被看见的柔软。
两人在花园里慢慢走着，卫烟雨话渐渐多了起来，从抱怨医院的饭菜太难吃，到吐槽隔壁病房的老头总是半夜唱歌，白穆大多时候在听，偶尔应一两声，却让卫烟雨说得更起劲了。
【叮！好感度12%！宿主太棒了！】系统的声音充满了兴奋。
白穆暗骂系统没出息，就这点好感度这么激动，扭头看见卫烟雨在阳光下微微扬起的侧脸，忽然觉得，这个莫名其妙的攻略任务，的确不是很糟糕。
“对了。”卫烟雨忽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下周我生日。”
白穆看着他，心里大概猜到了他想说什么。“下周几？”他问。
卫烟雨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置信，但情绪立马被掩去，语气懒散“下周三…”
“记住了。”白穆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点极淡的笑意，“到时候，给你带块蛋糕。”
卫烟雨的眼睛闪烁出微光，像有星星落了进去。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也只是点了点头，转身快步往前走，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白穆看到他偷偷抬手，好像在擦眼睛。
【好感度15%！天啊宿主！你是攻略天才吧！】系统已经激动得语无伦次了。
白穆抬手捏住了自己那不争气的系统，跟在卫烟雨身后，看着男生轻快的脚步，忽然觉得，这个陌生的世界，似乎也没那么难适应。至少，身边不在只有孤独，反之有了一个会因为一块蛋糕而抹眼泪的人。
风吹过草坪，带来青草和泥土的味道，白穆抬头看了看天空，阳光正好，没有毕业典礼那天的刺眼，只有温暖。他想，或许留下来，也不是什么坏事。
卫烟雨忽然停下脚步，回头对他笑了笑，那笑容很干净，像雨后初晴的天空，在病房里的戾气全部消散。“白穆，该回去了。”他轻声唤道，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轻快。
白穆加快脚步跟上去，心里某个角落，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发芽。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