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三十八）

第三十八章

冰窟内的震动渐渐平息。

那颗巨大的冰晶之心依旧在缓缓搏动，但原本狰狞的伤口处，浓郁的黑气已被喷涌而出的湛蓝本源之力冲刷得越来越淡，只剩下一些顽固的污秽还在负隅顽抗，但败局已定。整个空间弥漫着一股清新、浩瀚、令人心旷神怡的纯净气息。

漠北君盘膝坐在祭坛边，闭目调息。拔除弑神之刃的过程消耗巨大，更别提最后时刻那污秽能量的疯狂反扑。但他苍白的脸上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平和与舒展，常年微蹙的眉宇彻底松开，周身流转的冰焰之力温顺而强大，再无半分躁动不安。

尚清华守在一旁，紧张地看着他，直到确认他气息逐渐平稳悠长，脸色也恢复了些许红润，才真正松了口气，腿一软，跌坐在旁边的冰地上，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全身脱力，手脚都在发抖。

刚才真是太险了……

他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又忍不住抬头看向那颗正在自我净化的冰核，心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成就感和喜悦。

成功了！他们真的做到了！漠北君以后再也不用承受那种痛苦了！

就在他傻呵呵地笑着时，调息中的漠北君忽然伸出手，准确无误地握住了他放在膝盖上的手。

尚清华吓了一跳，下意识想抽回，却被更紧地握住。

漠北君依旧闭着眼，仿佛只是无意识的动作，但那微凉的指尖却轻轻摩挲了一下他的手背，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安抚意味。

尚清华的脸“唰”地一下红了，心跳骤然加速，乖乖不动了，任由他握着，心里像是揣了一百只兔子，蹦跶得厉害。

时间在这片宁静而充满生机的核心之地缓缓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冰核伤口处的最后一丝黑气终于被彻底净化驱散。那道可怕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弥合，最终恢复如初，再也看不出丝毫受损的痕迹。

整个冰核变得完美无瑕，湛蓝的光芒柔和而磅礴，如同拥有了生命般，欢快地搏动着，散发出更加精纯浩瀚的本源之力。

嗡——

一股喜悦、感激、如释重负的温和意念，如同温暖的潮汐，缓缓荡过整个冰窟，也拂过两人的心神。

漠北君缓缓睁开眼，银白色的眼眸中倒映着那颗完美复苏的冰核，清澈而明亮。他感受到体内力量与冰核之间那种水乳交融、再无隔阂的紧密联系，一种完整的、圆满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站起身，走到祭坛中央，仰望着冰核。

尚清华也连忙跟着站起来，紧张又期待地看着。

漠北君抬起手，指尖逼出一滴蕴含着精纯冰烬之力的心头血。那血液并非红色，而是呈现出一种瑰丽的冰蓝色，散发着强大的生命气息和本源波动。

他将那滴血轻轻弹向冰核。

血液融入冰核的瞬间，整个冰核光芒大盛！一道复杂而古老的冰蓝色契约符文在冰核表面一闪而逝，随即隐没。

一种更加深沉、更加牢固的联系在漠北君和冰核之间建立起来。不再是单方面的承受或索取，而是平等的、互助的、守护与共生的——真正意义上的古老盟约，于此重续！

【契约……重续……守护者……】

冰核传递来一股清晰而欣慰的意念，充满了认可与托付。

漠北君微微颔首，神色庄严而郑重。他接受了这份沉甸甸的责任。

做完这一切，他转过身，看向身后的尚清华。

四目相对。

冰核湛蓝的光芒如同舞台的追光，将两人笼罩其中。

漠北君一步步走向尚清华，在他面前站定。他比尚清华高出不少，此刻微微垂眸看着他，银白色的眼眸中情绪翻涌，复杂得让尚清华心慌。

“大人……”尚清华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想低头。

漠北君却伸出手，轻轻抬起了他的下巴，迫使他与自己对视。

他的指尖依旧微凉，动作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专注和……温柔？

“尚清华。”他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仿佛敲在尚清华的心尖上，“本座之名，北溟。”

北溟。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正式地告诉尚清华他的名字。不是尊称，不是代号，而是真正的、属于他的名字。

尚清华的心脏猛地一跳，睁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他。

漠北君……北溟……继续看着他，银眸深邃如海：“冰狱宫很大，北境也很冷。”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语，这对于惜字如金的魔王陛下来说，实属罕见。

“但本座……身边的位置，可以一直为你留着。”

他的声音依旧带着惯有的冷淡调子，但那份冷淡之下，是无法错辨的认真和……承诺。

“不是囚禁，不是报恩。”他补充道，目光灼灼，“是……希望你留下。”

“……”尚清华彻底呆住了，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傻傻地看着他，看着他那张在冰核蓝光映照下俊美得不似真人的脸，看着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却为他一人融化的冰雪。

巨大的、不真实的狂喜如同烟花，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开，炸得他头晕目眩，手脚发软。

眼泪毫无征兆地再次涌了上来，这次却是因为太过幸福。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嗓子发干，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用力地、拼命地点头，眼泪珠子随着动作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看着他这副又哭又笑、傻乎乎的样子，漠北君……北溟的眼底，终于清晰地漾开了一丝真切的笑意。那笑意如同春风拂过冰原，瞬间融化了他脸上所有的冷硬，惊艳得令人窒息。

他低下头，微凉的唇，极其轻柔地、带着一丝试探和珍重，吻去了尚清华眼角的泪水。

动作生涩，却虔诚无比。

尚清华猛地闭上了眼睛，睫毛剧烈颤抖着，整个人如同煮熟的虾子，从头红到了脚，心脏跳得快要冲出胸膛。

这个吻一触即分。

北溟直起身，看着眼前这个脸红得要冒烟、几乎要晕过去的人族，嘴角的弧度愈发明显。他伸出手，再次紧紧握住了尚清华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走吧。”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沉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愉悦，“我们该回家了。”

家……

这个字眼让尚清华的心尖又是一颤。

他用力回握住那只微凉而有力的手，重重点头：“嗯！回家！”

两人相视一笑，无需再多言语。

冰核在他们身后温柔地搏动着，湛蓝的光芒将两人依偎的身影拉得很长，仿佛要一直延伸到永恒的尽头。

来时危机四伏，归时……春暖花开。

（完）

泡桐明天开始下一个故事（虽然也是存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