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霜日常，岁月缱绻】
惊天劫波过后，北疆魔域迎来了久违的平静。魔脉潮汐的余威渐渐平息，噬魂魔宗主力尽殁，残余势力隐匿不出，再难成气候。王庭内外紧绷的气氛松弛下来，虽依旧肃穆，却多了几分劫后余生的安然。
漠北君的伤势在尚清华无微不至的照料下，一日好过一日。虽魔元损耗非短期能复，但至少行动无碍，脸色也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冷白，而非重伤时的惨淡。
这日清晨，尚清华端着一碗新熬的、散发着清冽药香和灵气的汤药走进寝殿。漠北君正靠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手中拿着一卷北疆边境送来的军报，眉头微蹙。
“大王，该喝药了。”尚清华将药碗放在小几上，很自然地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确认温度如常。
漠北君放下军报，目光从边境舆图移到尚清华脸上，很顺从地接过药碗。药汁依旧苦涩，但他眉头都未皱一下，缓缓饮尽。
尚清华立刻递过一枚蜜渍雪莲瓣，看着他吃下，这才满意地收拾药碗。
“边境又有不安分？”他瞥见那军报上的标记，随口问道。
“些许小患，已处置。”漠北君语气平淡，仿佛只是拍死了几只苍蝇。他目光落在尚清华因连日操劳眼下还未完全消退的淡青色，伸手将他拉至身旁坐下，“这些事无需你操心。脸色这般差，昨夜又未安睡？”
“睡了睡了，”尚清华嘿嘿一笑，顺势靠在他未受伤的肩侧，“就是想着给您换個药方，琢磨得晚了点。”
漠北君指尖拂过他眼下的淡青，语气不容置疑：“今日不许再碰那些药典阵图，歇着。”
“哦……”尚清华嘴上应着，眼睛却瞟向不远处书案上摊开的一卷古籍。
漠北君冷哼一声，指尖微动，一股寒气掠过，那卷古籍便“啪”地一声自行合上，飞回了书架原位。
尚清华：“……”大王您伤好了就开始用魔法是吧！
虽是被强制休息，尚清华心里却甜滋滋的。他乐得清闲，歪在漠北君身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对方一缕垂落的墨发。发丝冰凉顺滑，带着淡淡的冷香。
漠北君由着他动作，重新拿起军报，却似乎有些难以集中精神。身边人温热的呼吸拂过颈侧，带着药香和一丝独有的清甜气息，扰得他心绪微漾。
他索性放下军报，侧头看向几乎要靠在他肩上睡着的人：“无聊？”
尚清华迷迷糊糊点头：“有点……”
“带你出去走走。”
漠北君说着，起身，很自然地朝尚清华伸出手。
尚清华眼睛一亮，立刻抓住他的手跳起来：“去哪？”
“去了便知。”
漠北君并未动用魔力瞬移，而是牵着尚清华，缓步走出寝宫，穿过重重殿宇回廊。
沿途遇到的侍从魔卫皆恭敬行礼，神色间是对漠北君一如既往的敬畏，看向尚清华时，却多了几分难以掩饰的感激与好奇。谁都知晓，此次劫难，这位看似柔弱的人族公子，以某种方式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甚至救了陛下。
两人一路行至王庭深处一处僻静的宫殿。殿门推开，内里并非华丽居所，而是一片被琉璃穹顶笼罩的巨大药圃。奇异的是，圃中并非寻常灵植，而是各种散发着冰寒气息、形态迥异的魔界花草。有莹莹发光的冰棱草，有吞吐寒雾的墨玉灵芝，甚至还有几株蜷缩成球、仿佛在沉睡的雪绒魔菇。
浓郁的生机与寒气交织，令人心旷神怡。
“这是王庭的药圃之一，专司培育寒性魔植。”漠北君解释道，“于你温养经脉有益。”
尚清华惊喜地睁大眼，如同发现了宝藏的孩子，立刻松开漠北君的手，蹲在一株通体剔透、如同冰雕而成的兰花前：“这是……凝魂冰兰？古籍上说早已绝迹了！”
他又跑到另一边，指着几颗如同蓝色星子般闪烁的果实：“还有星辉寒浆果！天呐！大王您这里宝贝也太多了！”
看着他雀跃的背影和发亮的眼眸，漠北君唇角微不可查地扬起。他缓步跟在后面，偶尔在他认错或是好奇发问时，简短地给出正确答案。
“此乃噬寒藤，非冰魄草，勿触其刺。”
“那是雪蟾衣，千年才脱落一次，疗伤圣品。”
尚清华听得啧啧称奇，恨不得拿个小本子全部记下来。他在药圃里流连忘返，直到漠北君提醒他时辰不早，该回去用膳了，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自那日后，漠北君似乎找到了新的“投喂”乐趣。他不再整日将尚清华拘在寝宫，时常带他在王庭各处走动。
有时是去藏兵库，看他对着那些散发着森然魔气的古老兵刃既害怕又好奇的模样；有时是去驯养冰原魔獸的兽苑，尚清华隔着结界对那些体型庞大、形态威猛的魔獸啧啧称奇，却打死不肯再靠近一步；甚至有一次，漠北君带他去了王庭的冰铸坊，看魔族工匠如何以魔火淬炼万年寒冰，铸造器物宫殿。
尚清华像个第一次进大观园的刘姥姥，看什么都新鲜。而漠北君则始终陪在一旁，如同最沉默却最有耐心的向导，在他提问时言简意赅地解答，在他被某些魔物煞气惊到时，不动声色地将他护在身后。
王庭上下也逐渐习惯了君王身边那个好奇张望的人族身影。最初的惊异过后，便是默然接受。毕竟，连那般劫难都一同度过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这日午后，尚清华突发奇想。
“大王，北疆的月色和苍穹山的有何不同？”他窝在软榻里，看着窗外依旧明亮的天空问道。
漠北君正在批阅奏章，闻言笔尖一顿，抬眸看他：“更冷，更亮，星辰更近。”
“真想看看啊……”尚清华小声嘟囔，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漠北君放下朱笔，看了他片刻，忽然道：“过来。”
尚清华不明所以地凑过去。漠北君伸手将他揽入怀中，另一只手在空中虚划。下一刻，寝殿穹顶的冰晶结构微微调整，竟变得透明起来！外界灰霾的天空瞬间映入眼帘，并且随着漠北君指尖魔力的微调，光线渐暗，仿佛时光被加速流转，很快，夜幕降临，北疆特有的、无比清晰的星辰密密麻麻地缀满了深邃的天幕，巨大的月亮低垂，洒下清冷皎洁的光辉，将整个寝殿都镀上了一层银边。
“哇！”尚清华看得呆了。这比任何法术幻化出的景象都要真实震撼！
漠北君低头看着怀中人惊叹的侧脸，月光在那双总是亮晶晶的眼睛里投下细碎的光点，比星辰更璀璨。他心中微动，低头在那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吻。
“喜欢便好。”
尚清华依偎在他怀里，看着头顶的星空，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与满足。
除了“游山玩水”，漠北君对尚清华的“学业”也抓得紧。
《九转冰心诀》的修炼是每日雷打不动的功课。漠北君亲自督促进度，在他运行周天时从旁护法，在他遇到关隘时出言点拨。尚清华的天赋本就不差，又有顶级功法和名师指导，进境极快，金丹愈发凝实，对冰系灵力的掌控也越发精妙。
偶尔修炼间隙，漠北君还会与他切磋一二。当然，并非真刀真枪的打斗，多是法术的运用与控制力的较量。
比如凝水成冰，看谁凝出的冰针更细更韧；又或是操控寒气，看谁能更快地在对方布下的冰盾上留下印记。
尚清华十次里有九次是输的，却乐此不疲。因为他发现，每当他输得灰头土脸时，漠北君虽然面上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但眼底总会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甚至有时会屈指弹出一道小冰花，精准地落在他鼻尖，冻得他一个激灵。
“蠢。”漠北君通常会丢下这么一个字的评价，然后伸手替他拂去冰屑。
这种时候，尚清华就觉得，输得再惨也值了。
日子便在这般细碎温馨的日常中如水般流过。转眼间，漠北君的伤势已好了七七八八，魔元也恢复了八九成。
这夜，漠北君需再次前往那处秘境进行例行的封印加固。这是劫难后的第一次，尚清华执意要跟去。
秘境之中，那巨大的冰壁依旧矗立，上面的裂痕似乎比之前又多了一些，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气息。但整体的躁动感确实平息了许多。
漠北君如常逼出精血融入冰壁。这一次，煞气的反噬明显减弱了许多，尚清华布置的辅助阵法稳定运转，有效地抵消了大部分冲击。
过程有惊无险。
结束后，漠北君脸色虽有些苍白，却远不如上次那般惨烈。他看向一旁紧张得手心冒汗的尚清华，语气平静：“无碍。”
尚清华长长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笑容。
两人并肩走出秘境。漠北君忽然开口：“日后，你可常随我来此。”
尚清华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漠北君是在告诉他，此地已不再是他需要独自背负的沉重枷锁，而是他们可以共同面对的责任。
“好！”他重重点头，主动握住了漠北君微凉的手。
星光洒落在荒芜的上古战场上，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紧密相依。
回到王庭，尚清华心情极好，甚至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漠北君看着他雀跃的背影，忽然道：“尚清华。”
“嗯？”尚清华回头。
漠北君不知从何处取出一物。那是一枚玉佩，材质似玉非玉，触手温凉，通体呈深沉的冰蓝色，内里仿佛有星河流动，表面雕刻着繁复古老的魔纹，中心是一个小小的、与漠北君王袍上如出一辙的霜花纹章。
“这是？”尚清华好奇地接过。玉佩一入手，便感到一股精纯平和的寒气流入体内，与他的《九转冰心诀》灵力水乳交融，舒适无比。
“北疆王庭的通行令，亦是一件护身法器。”漠北君语气平淡，“持此玉佩，王庭之内，乃至北疆魔域大部分地域，皆可去得。魔卫见之，如见我。”
尚清华手一抖，差点没拿住这沉重无比的玉佩。这哪里是通行令，这分明是……将北疆的半壁权柄都给了他！
“大王……这太……”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收好。”漠北君打断他，不容拒绝，“免得日后再去何处，被不长眼的冲撞。”
原来他还记得自己之前被魔将议论、被侍女用奇怪眼神看待的事情。尚清华心中暖流涌动，握紧了那枚沉甸甸的玉佩，如同握紧了一份郑重无比的承诺。
“谢谢大王。”他小声道，耳朵微微发红。
漠北君抬手，指尖拂过他发红的耳尖，动作自然亲昵。
“累了一夜，歇息吧。”
寝殿内烛火柔和，暖意融融。窗外，北疆的星空依旧璀璨冰冷，却再也无法侵入这片方寸之间的温暖。
糖霜细碎，缀满日常。岁月缱绻，静好无声。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