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熊熊燃烧,橘红色的火焰贪婪地舔舐着空气,发出噼啪的爆响,热浪扭曲了视线,将破庙的阴影驱赶到角落瑟瑟发抖。我抱着小乞丐冰冷僵硬的身体,一步一步靠近那灼人的热源。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
怀里的小人儿似乎感受到了那逼近的、与体内冰寒截然相反的热浪,身体猛地一个剧烈抽搐!喉咙里发出“嗬…”的一声痛苦嘶鸣,仿佛濒死的鱼儿被丢进滚油!他那只紧抓着胸口衣襟的小手,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忍着点…忍着点…” 我嘴里无意识地念叨着,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走到火堆旁,热浪扑面而来,瞬间烤干了脸上的水汽,带来一阵刺痛。我咬了咬牙,小心翼翼地将小乞丐放在火堆旁相对平整、但依旧滚烫的地面上,尽量让他蜷缩的身体靠近火源,却又不敢直接接触火焰。
“再近点!再近点!” 老金在旁边焦急地低吼,他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根枯枝,正用力地拨弄着火堆,让火焰烧得更旺、更集中,“寒气都钻到骨头缝里了!这点热不够!把他胸口对着火!让热气直接烘进去!”
我看着他痛苦扭曲的小脸,心一横!伸手将他裹着的湿透灰布袍子用力扯开一些,露出里面同样湿漉漉、紧贴在瘦弱胸膛上的褐色麻布短褂。那短褂下的胸膛,正随着他破碎的呼吸微弱地起伏着,皮肤在火光下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青白色。
我扶着他瘦弱的肩膀,将他微微侧过身,让他的前胸尽可能地对准那跳跃的火焰核心!
轰!
灼热的气浪如同实质般冲击在他裸露的皮肤上!
“呃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猛地从小乞丐喉咙里爆发出来!那声音尖锐刺耳,充满了无法形容的巨大痛苦!仿佛灵魂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酷热撕裂!
他整个身体如同被扔进油锅的活虾,猛地向上弹起!又重重地摔落!四肢疯狂地痉挛、踢打!那只手死死地抠着地面,指甲在粗糙的泥地上划出几道深深的血痕!那张惨白的小脸瞬间因为剧痛而涨得通红(一种极其诡异的、病态的红晕),额角、脖颈的青筋如同扭曲的蚯蚓般暴凸出来!豆大的汗珠混合着之前未干的河水,如同小溪般从他额头、鬓角疯狂涌出!
“疼…好疼…烫…烫死了…放开我…放开…” 他破碎的哭喊和呓语混合着绝望的嘶嚎,在破庙里回荡,听得人头皮发麻,心胆俱裂!
“按住他!按住他!别让他乱动!热气必须进去!” 老金在旁边急得直跳脚,声音都变了调!
我脑子一片空白,只剩下老金那句“唯一的办法”!看着他那副在地狱油锅里煎熬的模样,我眼眶发热,一咬牙,整个人扑了上去!用身体死死压住他疯狂挣扎的上半身!双手死死抓住他那两只如同风车般乱舞的手臂!
“忍着!小祖宗!忍着!热死也比冻死强!忍着!” 我嘶吼着,声音带着哭腔,自己也分不清是在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
他的身体在我身下剧烈地挣扎、扭动!那瘦小的身躯里爆发出的力量大得惊人!像一头濒死的幼兽在做最后的疯狂反抗!每一次挣扎都撞得我胸口生疼!灼热的气浪烤得我脸颊发烫,后背的伤口更是火辣辣地疼!
汗水瞬间浸透了我的衣衫!分不清是我的汗,还是他的汗!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皮肉被炙烤的焦糊味(可能是他湿衣服上的污垢?)混合着他身上散发出的、越来越浓烈的清苦药味!
“嗬…嗬…” 小乞丐的挣扎渐渐弱了下来,不是因为痛苦减轻,而是因为力竭。那凄厉的惨嚎变成了断断续续、如同破风箱般的痛苦喘息。他通红的脸上布满了泪水和汗水,眼神涣散,瞳孔似乎都无法聚焦,只剩下一种被巨大痛苦彻底摧毁后的空洞和茫然。
但他的身体,依旧在无意识地、细微地抽搐着。紧贴着我胸口的那片皮肤,虽然依旧滚烫(被火烤的),但之前那股刺骨的、如同寒玉般的冰冷感…似乎…真的…减弱了一丝?
是错觉吗?
我紧张地感受着。那深入骨髓的寒意,如同退潮般,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从他身体深处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强行注入的、霸道无比的燥热?
“有效!有效果了!” 老金在旁边惊喜地低呼一声,他凑近了些,仔细观察着小乞丐的脸色和气息,“寒气…寒气在退了!虽然退得慢!但真的在退!火!再加把火!”
他更加卖力地拨弄着火堆,让火焰烧得更旺!热浪滚滚,烤得人几乎无法呼吸!
小乞丐的身体不再剧烈挣扎,但痛苦并未消失。他像一条离水的鱼,在我身下微弱地、一下下地弹动着,每一次弹动都伴随着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小兽呜咽般的痛哼。他涣散的眼神偶尔会聚焦一瞬,茫然地、毫无焦距地扫过我的脸,那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冰冷、戒备、杀意…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痛苦和…一丝微弱的、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依赖?
这眼神看得我心如刀绞。
时间在痛苦的煎熬中缓慢流逝。篝火熊熊,破庙里热得像蒸笼。我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湿透,紧贴在身上,黏腻不堪。小乞丐身上的湿衣服也在高温下蒸腾着水汽,那件灰布袍子散发出更加浓烈的药味,混合着汗味和皮肉焦糊味,形成一种难以形容的怪诞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半炷香,也许漫长如一个时辰。
小乞丐身体的抽搐终于渐渐平息下来。那痛苦的呜咽声也微弱下去,最终只剩下极其微弱、却平稳了许多的呼吸声。他通红的脸色慢慢褪去,恢复成一种疲惫到极致的苍白。汗水浸透了他的头发和衣服,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他…似乎昏睡过去了?或者说…是痛晕过去了?
我小心翼翼地松开压制他的手,试探着摸了摸他的额头。依旧有些烫手(被火烤的),但之前那股刺骨的寒意确实消失了!脉搏虽然微弱,但跳动得比之前有力了一些!
“成了!” 老金长长舒了一口气,一屁股瘫坐在地上,胖脸上也满是汗水,像是刚跑完十里地,“娘的…吓死老子了!这小子…命真硬!”
我也浑身脱力,瘫坐在滚烫的地面上,大口喘着粗气,感觉全身的骨头都散了架。看着身边昏睡过去、眉头依旧紧锁、但呼吸平稳了许多的小乞丐,一股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夹杂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
老金抹了把脸上的汗,小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看了看昏睡的小乞丐,又看了看狼狈不堪的我,脸上那副油滑的笑容又慢慢爬了上来。
“嘿嘿…林小哥儿,感觉如何?” 他凑过来,压低声音,带着一丝戏谑,“抱着个活阎王烤火…这滋味儿…够劲吧?”
我没力气骂他,只是疲惫地瞪了他一眼。
“现在知道老金我为什么劝你扔了他吧?” 老金自顾自地说着,“这小子就是个移动的炸药桶!今天有碧磷引,明天说不定就有‘赤阳砂’!他体内的寒玉髓就是个无底洞!这次用火烤勉强压下去了,下次呢?下下次呢?你总不能天天抱着他烤火吧?再说了…”
他指了指小乞丐身上那件被火烤得半干、依旧散发着药味的灰布袍子:“这药衣…嘿嘿…这次湿透了,药性大损!下次寒毒再发作,恐怕连这点压制效果都没了!到时候…嘿嘿…”
老金的话没说完,但那意思再明白不过。
我看着昏睡中依旧眉头紧锁、仿佛在噩梦中挣扎的小乞丐。那张苍白的小脸在火光下显得异常脆弱。额角那抹石灰白痕虽然被汗水冲淡了些,却依旧像一个诡异的烙印。
扔了他?
像扔一件麻烦的垃圾一样?
我脑海里闪过他痛苦蜷缩的身影,闪过他无意识喊出的那声“娘”,闪过他在地狱般的痛苦中,那茫然扫过我时、带着一丝微弱依赖的眼神…
“老金…” 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沙哑,“你刚才说…至阳至刚的东西…除了火…还有什么?”
老金一愣,小眼睛瞬间眯了起来,里面精光闪烁:“哦?林小哥儿…你这是…打算一条道走到黑了?”
我没回答,只是看着他。
老金嘿嘿一笑,搓了搓胖手:“行!有胆色!老金我就喜欢你这股子…傻劲儿!至阳至刚的东西嘛…多了去了!比如…”
他掰着手指头数起来:
“昆仑山顶的‘烈阳石髓’!大漠深处‘金乌砂’!还有某些修炼纯阳内功到极致的老怪物,他们体内的‘纯阳真元’!或者…传说中能焚尽万邪的‘南明离火’…”
他每说一样,我的脸色就难看一分。这些东西,听着名字就知道不是凡物!要么远在天边,要么虚无缥缈!
“不过嘛…” 老金话锋一转,小眼睛里闪烁着市侩的光芒,“远水解不了近渴!眼下最实际、也最有可能弄到的…嘿嘿…就在这临江城里!”
“临江城?” 我一愣。
“没错!” 老金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城西‘回春堂’的坐堂老神医,孙妙手!他手里有一味祖传的秘药,叫‘赤阳散’!据说是用七七四十九种至阳药材炼制而成!药性霸道刚猛!专克各种阴寒邪毒!虽然比不上那些传说中的神物,但用来暂时压制这小子体内的寒毒…嘿嘿…应该够用一阵子!”
赤阳散?
回春堂?
孙妙手?
我默默记下这几个名字。这是目前唯一的、看得见的希望!
“不过嘛…” 老金又露出了那副“你懂的”表情,搓了搓手指,“孙老头脾气古怪,他那‘赤阳散’更是千金难求!而且…嘿嘿…最近盯着回春堂的人…可不少哦!”
老金的话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我刚刚升起一丝希望的心头。
千金难求?
盯着的人不少?
我看着身边昏睡的小乞丐,看着他苍白的小脸,看着他额角那抹刺目的白痕…
林不凡啊林不凡…你这哪是捡了个小乞丐…
你这是…给自己套上了一副浸满了毒液的枷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