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沙——!”
密集而迅疾的声音如同无数细小的鬼爪在抓挠着心脏!茂密的蕨类植物和低矮灌木丛剧烈地晃动着,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以极快的速度穿过!
叶凡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如铁!他将苏晚晴死死护在身后,枯木拐杖横在胸前,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膝盖的剧痛和身体的疲惫被强烈的危机感暂时压制,肾上腺素疯狂分泌,心跳如擂鼓!苏晚晴更是吓得魂不附体,双手死死抓住叶凡后背的衣服,整个人几乎要缩进他背脊里,冰凉的指尖隔着湿透的布料掐进叶凡的皮肉,身体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剧烈颤抖着,温热的吐息急促地喷洒在叶凡的后颈。
“别…别过来…” 苏晚晴带着哭腔的、破碎的祈祷细若蚊蝇。
就在叶凡准备拼死一搏的瞬间,那晃动的灌木丛猛地向两边分开!
没有狰狞的獠牙,没有冰冷的竖瞳。
窜出来的,是一群灰褐色、毛茸茸的、体型比家猫略小、拖着蓬松长尾巴的小动物!它们动作极其迅捷灵活,如同几道灰色的闪电,在幽暗的林间地面跳跃穿梭,发出急促的“叽叽”声,对近在咫尺的两个庞然大物视若无睹,眨眼间就消失在另一侧的茂密树丛中,只留下还在微微晃动的枝叶和逐渐远去的“沙沙”声。
“……” 叶凡紧绷的身体瞬间松懈下来,长长地、带着无尽后怕地吐出一口浊气,握着拐杖的手心全是冰凉的汗水。是猴子?还是某种大型松鼠?他分不清,但至少不是致命的威胁。
“呼…呼…” 背后的苏晚晴也如同虚脱般,大口喘着粗气,抓住叶凡衣服的手微微松开了一些,但指尖依旧冰凉颤抖。刚才那瞬间的极度恐惧几乎抽空了她仅存的力气。
“是…是小动物?” 她惊魂未定地问,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嗯,” 叶凡应了一声,声音同样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没事了。” 他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混杂着空气中的水汽,黏腻不堪。膝盖的剧痛和身体的疲惫感如同退潮后的礁石,再次清晰地显露出来,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你的腿…” 苏晚晴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痛苦,声音里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担忧。
“没事,死不了。” 叶凡咬着牙,强撑着站直身体,拄着拐杖,“继续走,找水要紧。” 他的喉咙干渴得快要冒烟,每一次吞咽都像是吞下滚烫的刀片。苏晚晴的情况只会更糟。
两人沉默着,再次在幽暗闷热的丛林中艰难前行。恐惧的余韵和身体的痛苦让气氛更加压抑。苏晚晴依旧紧紧跟在叶凡身后,一只手揪着他湿透的衣角,但身体不再贴得那么近,保持着一点微妙的距离,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每一次风吹草动都让她身体瞬间绷紧。
不知又走了多久,叶凡感觉自己的腿像灌了铅,每一次挪动都伴随着膝盖钻心的剧痛和肌肉的酸软无力。汗水混合着空气中的水汽,早已将他湿透的衣服再次浸湿,紧贴在身上,又闷又黏。就在他快要支撑不住,绝望感再次涌上心头时——
一种新的声音,如同天籁,穿透了丛林的沉闷死寂,钻入了他的耳膜!
叮…咚…叮咚…
不是海浪的呜咽,不是昆虫的嘶鸣,也不是怪鸟的尖叫。
是水声!
清脆的、悦耳的、如同玉石相击般的水流声!虽然微弱,却无比清晰地穿透了林间的嘈杂,带着一种令人心醉的生机!
叶凡的脚步猛地顿住!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随即疯狂地跳动起来!他猛地侧耳倾听,脸上瞬间爆发出巨大的狂喜!
“水!是水声!” 他激动地低吼出声,声音因为干渴而嘶哑,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兴奋!他顾不上膝盖的剧痛,几乎是拖着那条伤腿,循着那越来越清晰的水声,加快脚步向前冲去!
苏晚晴也被他的激动感染,眼中瞬间燃起希望的光芒!喉咙里火烧火燎的干渴感让她忘记了恐惧,紧紧跟上叶凡的脚步。
绕过几丛巨大的、如同绿色屏风般的芭蕉叶,拨开垂落的、带着露珠的藤蔓,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如同一条闪亮的银链,在幽暗的林间蜿蜒流淌!溪水不宽,水流也不算湍急,但清澈得能一眼看到水底光滑的鹅卵石和随波摇曳的翠绿水草!阳光透过树冠的缝隙,吝啬地洒下几缕光斑,落在水面上,跳跃着细碎的金光!叮咚的水声如同最美妙的乐章,冲刷着岸边圆润的石头。
“水!真的是水!” 苏晚晴失声叫了出来,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巨大的解脱!她眼中瞬间爆发出璀璨的光芒,那光芒甚至驱散了她脸上的憔悴和恐惧!她几乎是本能地就想扑过去。
“等等!” 叶凡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入手一片冰凉滑腻。
苏晚晴被他拉住,不解地回头,眼中带着急切和一丝被打断的恼怒:“放开!我要喝水!”
“不能直接喝!” 叶凡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野外的生水,谁知道里面有没有寄生虫、细菌或者动物粪便污染?喝了可能会拉肚子,甚至得痢疾!在现在这种环境下,拉肚子脱水会要命的!” 他指着清澈的溪水,眼神凝重,“必须先烧开!”
“烧开?” 苏晚晴眼中的狂喜瞬间凝固,被巨大的失望和一丝荒谬感取代。她看着近在咫尺、触手可及的清澈溪水,喉咙里干渴的灼烧感让她几乎发疯!“怎么烧?!拿什么烧?!我们什么都没有!” 她的声音因为急切和失望而变得尖锐。
叶凡的目光投向溪边。那里散落着不少被溪水冲刷干净的、大小不一的鹅卵石。更远处,溪岸的土壤里,能看到一些被水流冲刷出来的、质地细腻的黄色黏土。
“有办法!” 叶凡的眼神变得锐利而坚定,“钻木取火!用石头搭灶!烧水!”
“钻木取火?” 苏晚晴愣住了,这个词对她而言只存在于书本或纪录片里,遥远得如同天方夜谭。
叶凡没有理会她的惊愕。求生的本能和找到水源的狂喜支撑着他。他拄着拐杖,忍着剧痛,快步走到溪边,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在散落的枯枝败叶中搜寻。
很快,他找到了一根相对干燥、笔直、硬度适中的枯树枝,大约拇指粗细。又找到了一块相对平坦、干燥的、质地不算太硬的朽木块。他拿起那块朽木,用一块边缘锋利的石头,在木块边缘用力地刻出一道浅浅的凹槽。
接着,他坐了下来,将朽木块固定在地上,凹槽朝上。将那根枯树枝较细的一端削尖,对准朽木凹槽的一端。然后,他双手合十,掌心紧紧夹住枯树枝较粗的一端。
深吸一口气,叶凡眼神变得无比专注。他弓起背,用尽全身力气,开始快速地、用力地搓动双手!
嗤…嗤…
枯树枝的尖端在朽木的凹槽中快速摩擦起来,发出干涩刺耳的声音。粗糙的木头纹理摩擦着叶凡的手掌皮肤,带来一阵阵火辣辣的痛感。
一下,两下,十下,五十下……
叶凡咬着牙,额头青筋暴起,汗水如同小溪般从他额角、鬓角滚落,滴在干燥的土地上,瞬间洇开深色的斑点。他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用力!手臂的肌肉因为过度用力而酸痛颤抖。
然而,朽木的凹槽里,除了被摩擦出的少量淡黄色木屑粉末,连一丝青烟都没有冒出来。
“呼…呼…” 叶凡喘着粗气,停了下来。手掌心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感,低头一看,掌心已经一片通红,几处皮肤因为过度摩擦而微微发白、起皱。
“不行…木头太湿…或者…摩擦力不够…” 叶凡喘息着,眉头紧锁,眼神中闪过一丝焦躁。他舔了舔更加干裂的嘴唇,目光扫过周围,看到溪边湿润的黄色黏土。一个念头闪过。
他挣扎着站起来,走到溪边,挖起一大块湿黏的黄土。忍着恶心(他也不知道这土是否干净,但顾不上了),他将黏土均匀地涂抹在朽木块凹槽的底部和两侧,又仔细地涂抹在作为钻杆的枯树枝尖端。黏土可以增加摩擦力和保温性,这是他从某个求生节目里模糊记得的知识。
做完这一切,他再次坐下。双手因为刚才的摩擦和黏土的湿冷而微微颤抖。他深吸一口气,再次夹紧钻杆,用尽全力搓动起来!
嗤嗤嗤——!
这一次,摩擦声变得更加沉闷、更加刺耳!湿黏的泥土增加了巨大的阻力,每一次搓动都需要耗费成倍的力气!叶凡咬紧牙关,脸上的肌肉因为用力而扭曲,汗水如同雨下,浸透了他早已湿透的衣衫,紧贴在精瘦的背脊上,勾勒出绷紧的肌肉线条。
十下…三十下…七十下……
手掌心那火辣辣的刺痛感迅速升级!皮肤与粗糙钻杆和湿黏泥土的剧烈摩擦下,掌心娇嫩的表皮迅速被磨破!细小的血珠从磨破的皮肤里渗了出来,混合着泥土和木屑,黏腻而刺痛!
“呃!” 叶凡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哼,动作因为剧痛而微微一顿。他低头看着自己惨不忍睹的手掌,掌心一片狼藉,通红肿胀,几处破皮的地方正渗出细密的血珠,和湿黏的黄泥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心悸的暗红色泥泞。钻心的疼痛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针,不断刺穿着他的神经。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那朽木凹槽的底部。被湿泥包裹的尖端与朽木接触的地方,只有一点点更加深色的、被摩擦发热的痕迹,依旧没有半点火星,甚至连烟都没有!
挫败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叶凡!身体的剧痛、干渴的灼烧、体力的透支、还有眼前这徒劳无功的努力…巨大的绝望感几乎要将他压垮!他猛地将钻杆狠狠摔在地上,发出一声压抑着无尽愤怒和痛苦的嘶吼:“操!”
苏晚晴一直站在旁边,默默地看着这一切。从叶凡找到枯枝朽木,到他刻槽、涂泥,再到他拼命搓动钻杆…她看着他额角滚落的豆大汗珠,看着他因为剧痛而扭曲的脸庞,看着他手臂肌肉的剧烈颤抖,看着他一次又一次徒劳无功的尝试…
她的心绪经历了巨大的起伏。从最初的怀疑、觉得这原始方法荒谬可笑,到看到他手掌磨破渗血时涌起的震惊,再到此刻看到他摔掉钻杆、发出痛苦嘶吼时,内心涌起的强烈冲击!
这个平日里在她眼中只是个不起眼的小职员、甚至不久前还让她感到极度厌恶和冒犯的男人,此刻却在用最原始、最笨拙、最痛苦的方式,为了“活下去”这个最卑微也最伟大的目标,拼尽全力!
那双手…那双磨得血肉模糊、沾满泥污和血渍的手…那双刚刚还在冰冷海水中死死抱住她、将她从死亡边缘拖回来的手…
苏晚晴的目光死死地钉在叶凡那双惨不忍睹的手掌上。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在她冰冷的胸腔里翻涌、冲撞!有震惊,有难以置信,有对那剧痛的感同身受,还有一种…她从未体会过的、强烈的触动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愧疚?
她看着叶凡痛苦地抱着头,看着他那双不断滴落血水和泥浆的手,再听着自己喉咙里那火烧火燎的干渴感…求生的本能和对眼前这个男人所付出的惨烈代价的认知,最终压倒了她所有的矜持、高傲和不知所措。
她的嘴唇微微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无比艰难。最终,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巨大的决心,向前挪动了一小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前所未有的迟疑,轻轻地问:
“叶…叶凡…” 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穿透了叶凡粗重的喘息,“我…我能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