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的探照灯在夜空中划出惨白的光痕。虞清凰跌跌撞撞地穿过错综复杂的集装箱迷宫，军刀在掌心留下黏腻的血痕。身后船舱里的枪声与警笛声渐渐远去，眼前只有延伸向大海的锈蚀铁桥——林叙白修长的身影正在桥尽头晃动，他手中拽着一个瘦小的身影，像拎着破布娃娃般粗暴地拖向停泊的快艇。

林薇薇！

虞清凰的瞳孔骤然收缩。那个前世与周景明合谋害死她的"闺蜜"，此刻满脸是血，昂贵的连衣裙被撕扯得破烂不堪，像个被玩坏的木偶被兄长拽着头发拖行。林叙白竟然连亲妹妹都不放过！

"救......救我......"林薇薇的哀嚎被海风吹得支离破碎。她看到追来的虞清凰，浑浊的眼中迸发出最后的希冀，"清凰......求求你......"

林叙白回头，金丝眼镜下的眼睛在探照灯下泛着冷光。他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突然松开手，任由林薇薇瘫软在铁桥上。

"来得正好。"他的声音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从西装内袋掏出一把银色手枪，"我亲爱的妹妹刚刚告诉我一个有趣的消息——"枪口抵上林薇薇的太阳穴，"原来她一直偷偷爱慕着周景明，甚至......"他俯身在林薇薇耳边轻语，"在你死的那晚，是她亲手推你下悬崖的。"

虞清凰的脚步猛然顿住。前世坠崖的瞬间在脑海中闪回——那只从背后推她的、涂着鲜红蔻丹的手，确实是林薇薇的！但此刻，看着这个曾经亲如姐妹的女人像垃圾一样被兄长踩在脚下，她心中竟涌起一丝荒谬的怜悯。

"所以？"虞清凰强迫自己冷静，军刀在身后悄然调整角度，"你要大义灭亲？"

"灭亲？"林叙白神经质地大笑，"这个蠢货根本不是我妹妹！林家血脉早就死绝了！她不过是我从孤儿院挑来的傀儡，专门培养来接近你的工具！"他狠狠踹了一脚瑟瑟发抖的林薇薇，"可惜，工具生了二心，就该报废。"

枪口火光一闪！

"砰！"

林薇薇的眉心绽开一朵血花，她惊愕地睁大眼，似乎到死都不相信兄长会开枪。尸体滚落铁桥，坠入漆黑的海水，溅起转瞬即逝的浪花。

虞清凰胃部一阵痉挛。林叙白比她想象的更疯狂！这个看似温润如玉的男人，二十年来精心编织的复仇之网，连自己的"妹妹"都只是可弃的棋子！

"轮到你了。"林叙白优雅地转动手枪，"别担心，我会让你死得比她体面。毕竟......"他歪了歪头，"你是我最完美的作品。"

"作品？"虞清凰小心地向前挪步，铁桥在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从你十二岁起，我就开始塑造你。"林叙白的语气像在谈论一件艺术品，"你的社交圈、你的学业选择、甚至你对周景明的好感......"他轻笑，"都是我精心设计的。你以为的每一次'偶遇'，都是我的安排。"

虞清凰浑身发冷。原来她的人生，早被这个疯子暗中操控！周景明的出现，她的死亡，甚至重生后的每一步......都可能是林叙白剧本里的桥段！

"重生也是你的计划？"她试探着问，又向前一步。

"啊，这个意外确实令我惊喜。"林叙白舔了舔嘴唇，"时空回溯的量子现象，蜂巢研究了十几年都没突破，居然在你身上自然发生了。"他眼神狂热，"等你的尸体运回实验室，我们有足够时间......"

话音未落，虞清凰猛然暴起！军刀化作一道幽蓝闪电直取林叙白咽喉！同时身体侧翻，避开预判中的枪击轨迹——

"咔嚓！"

金属撞击声刺破耳膜！林叙白竟用左手格挡，袖口碎裂处露出闪着冷光的金属骨骼——他的"残疾"右手是伪装，但左手竟是机械义肢！

"惊喜吗？"林叙白狞笑着扣动扳机，"这是用你父亲投资的实验室技术造的！"

"砰！"

子弹擦着虞清凰脸颊飞过，火辣辣的痛感瞬间蔓延。她借势滚到铁桥边缘，军刀在钢板上划出一串火星。林叙白的机械臂力量远超人类，正面对抗毫无胜算！

"逃啊，像前世一样逃！"林叙白慢条斯理地逼近，枪口锁定她的心脏，"这次可没有悬崖给你跳了！"

虞清凰的背脊已经贴上铁桥尽头的栏杆，下方是漆黑汹涌的海浪。绝境之中，她突然笑了："谁说我要逃？"

她猛地抬手，军刀脱手飞出！却不是射向林叙白，而是他身后快艇的燃料箱！

"叮！"

金属碰撞的脆响中，林叙白脸色骤变，本能地转身——就是现在！虞清凰如同猎豹般扑上，一记手刀精准劈在他持枪的右手腕上！手枪坠落的瞬间，她屈膝狠狠顶向他的腹部！

"呕！"林叙白闷哼一声，机械左手却以诡异角度回击，重重砸在虞清凰肩头的伤口上！

剧痛席卷全身！虞清凰踉跄后退，眼前阵阵发黑。林叙白的机械手指已经掐住她的喉咙，将她整个人提起悬在栏杆外！

"再见，金丝雀。"他的声音温柔如情人低语，手指缓缓收紧。

缺氧的眩晕中，虞清凰的指尖摸到了腰间暗袋——那里还藏着最后一样东西：秦叔给她的、浸透麻醉剂的银针！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将银针刺入林叙白机械臂与血肉连接的缝隙！

"啊！"林叙白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嚎叫，机械臂突然失控，电流乱窜！他踉跄着松开手，虞清凰趁机挣脱，一记肘击重重砸在他太阳穴上！

林叙白金丝眼镜飞落，露出那双布满血丝的、疯狂的眼睛。他摇晃着后退，机械臂冒着电火花，突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你以为......这就结束了？"

他按下机械臂上一个隐藏按钮。

"滴——"

船厂方向传来一声尖锐的电子音！虞清凰猛地回头——监控屏幕上，那个蜂鸟形状的纳米毒气装置正在闪烁红光！林叙白早就设置了远程引爆！

"三分钟。"林叙白吐出一口血沫，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足够我乘备用艇离开。而你......"他看向船舱方向，"可以选择救他们，或者追我。"

卑鄙！虞清凰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从这里跑回船舱至少两分钟，而林叙白显然准备了第二条逃生路线！

没有时间犹豫！

她转身冲向船厂，身后传来林叙白疯狂的大笑和快艇引擎的轰鸣。铁桥在脚下剧烈晃动，毒气装置的倒计时如同死神的脚步，每一步都踩在她狂跳的心脏上。

船舱门近在咫尺，虞清凰却突然急刹——

不对！太安静了！

警察的枪声呢？打斗声呢？整个船厂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只有毒气装置"滴滴"的倒计时刺破死寂。

她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军刀横在胸前——

眼前的景象让她血液凝固！

数十名警察横七竖八地倒在血泊中，每个人眉心都有一个细小的血洞，死状与林薇薇一模一样。而船舱中央，顾砚之和傅沉舟背靠背被绑在椅子上，嘴巴被胶带封住，正疯狂向她摇头示意危险！

卓屿不见了！

"滴——"毒气装置的红光越来越急促，只剩90秒！

虞清凰顾不得多想，一个箭步冲上前撕开顾砚之嘴上的胶带："卓屿呢？！"

"陷阱！"顾砚之声音嘶哑，"林叙白根本没走！他——"

"砰！"

一声枪响从头顶传来！虞清凰本能地翻滚躲避，子弹擦着她耳畔射入地面！抬头望去，林叙白竟然站在通风管道上方，手中的枪冒着青烟！他根本没离开船厂，快艇引擎声只是录音！

"猜错了哦。"林叙白愉悦地跳下来，枪口在三人之间游移，"现在，做个选择吧。"他踢了踢毒气装置，"还剩60秒。我可以给你一个逃生名额——你，顾砚之，或者傅沉舟？"

"卓屿在哪？"虞清凰声音冰冷。

"你的忠犬？"林叙白假装思考，"啊，我让手下带他去个好地方了。毕竟......"他凑近她耳边，"'蜂巢'对他的基因样本很感兴趣。"

毒气装置开始发出尖锐的警报声！30秒！

"选啊！"林叙白厉喝，"不然全死在这！"

虞清凰的目光扫过顾砚之和傅沉舟。顾砚之的眼神冷静而决绝，无声地示意她快走；傅沉舟则死死盯着毒气装置，额头青筋暴起，似乎在计算什么。

10秒！

"我留下。"虞清凰突然说，"放他们走。"

林叙白露出胜利的微笑："感人至深。"他按下遥控器，顾砚之和傅沉舟的束缚带应声而开，"跑吧，绅士们。五秒后毒气就会——"

他的话戛然而止。

一把染血的军刀从背后贯穿了他的胸膛！

卓屿如同地狱归来的恶鬼，浑身是血地站在林叙白身后，右手保持着掷刀的姿势，左手无力地垂着，显然已经折断。他的眼睛布满血丝，却亮得惊人，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

"主人......快走......"

毒气装置发出最后一声尖鸣！

"轰！"

剧烈的爆炸震碎所有玻璃，淡绿色的毒雾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卓屿用尽最后的力气扑向虞清凰，将她死死护在身下。顾砚之和傅沉舟同时冲向舱门——

世界陷入一片刺目的白光。

虞清凰最后看到的，是卓屿染血的面容上，那个近乎温柔的微笑。

血色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