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上本就都是上清境的神仙,拘泥不多,即便真是师徒,也少有行跪拜叩首礼的。这礼,宋云舒对白九思行过,似乎除此外,再无他人行过。白九思看着长跪不起的二人,并未说话。永寿与普元等仙君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亦不敢贸然上前干预。众人就这样僵持着。
良久,白九思看向宋云舒:“你想如何处置?”
“你藏雷殿的人,我有何权利处置?”宋云舒摇头。
樊交交还未来得及松气,又听白九思道:“怎么不能?本尊给你这个权力,你可随意使用。”
普元、永寿等仙君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偷偷打量起这位夫人。“要杀要剐、是死是活,”白九思声音不大,却极有力度,“全凭你一人做主。”
宋云舒淡淡的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樊凌儿,后者依旧不服气地瞪着她:“罢了,无人伤亡,小惩即可。”
白九思点头,看也不看樊凌儿一眼,直接对苍涂道:“将她押入归墟。”
“是。”苍涂拉起樊凌儿,化作一道灵光消失了。
樊交交惊慌地抬头,正要说话,却对上了白九思不耐的目光。樊交交咬咬牙,最终垂下头来:“多谢玄尊开恩。”
白九思懒得再给他一个眼神,将手递给宋云舒:“跟我回去。”
白九思伸出的手在宋云舒面前显得格外刺目。她目光闪烁,心中暗忖,替身本不应有资格触碰玄尊之手。因此,她默默低下头,转身欲往外走。然而,还未等她迈出几步,手腕便被白九思一把抓住。他的手指微凉而坚定,不容抗拒地将她拉向自己。下一瞬,两人已并肩而行,朝外走去。
刚出崇吾殿,宋云舒便挣开了白九思的手:“玄尊,我就先回去了,阿渊还在蘅芜院等我。”说着朝他行礼,便要离开。
“一起吧,我帮你设个结界,有这禁制你在藏雷殿就不会再遇险了。”
“不必了玄尊,有阿渊在他会帮我的。”宋云舒摇头拒绝。
“可这次……”
宋云舒打断他:“这次是我自己轻敌,跟樊凌儿走了,怪不得阿渊。”
“为何?”白九思蹙眉,为何从狱法墟回来宋云舒便对自己如此冷淡?
宋云舒似是懂了白九思的未尽之意:“玄尊娶我,是因我和扶光仙尊有一般无二的容貌,不是吗?”
事实本就是如此,白九思并不打算否认,如今却又不想直接承认。白九思垂下眼眸,缄默不语。
*
雾月城近日细雨缠绵,天色始终笼罩在一层阴郁的灰幕之中,仿佛连空气都浸透了湿冷的愁绪。这般天气宛如一只无形的手,悄然拨弄着人心,将几许难以言说的烦闷与惆怅撒播在每一个角落,令人不自觉地心生倦怠,仿佛连思绪都被这绵延的雨丝拉扯得格外沉重。
一只酒坛从醉月轩内被甩了出来,几个醉酒的男人勾肩搭背地走了出来。左边那人带着几分醺然的笑意,伸手拍了拍虞慎的肩膀,嗓音里透着戏谑与劝解:“今日便到此为止吧,虞兄,免得嫂夫人又动怒。倘若她真恼了,日后怕是连门都不让我们进了。”
虞慎醉眼朦胧,伸手便去抓那男子的袖子,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他挥了挥手,满脸不屑:“那个黄脸婆,我怎么会怕她?我可是堂堂雾月城少城主,难道还轮到一个女人来管我?看我回去不打死她!”他的声音虽因酒意而显得飘忽,却掩不住那股狂妄与蛮横。
虞慎抬手抹去脸上的雨水,站在屋檐下微微喘息,目光穿过朦胧的雨帘搜寻着自家的马车。长街尽头,一个纤细的身影映入眼帘——那是一名女子,手持一柄素白的油纸伞,正缓步朝酒楼行来。细雨如纱,轻柔地笼罩在她周身,仿佛为她添上了一层虚幻的光晕。她的身姿婀娜,步履间似有韵律,恍若雨中盛开的一朵幽莲。虞慎看得怔住,竟一时忘了移开视线,心中泛起涟漪,连呼吸都变得轻微而绵长。
“这大雨滂沱的天气,何处来的佳人竟流落街头?若是无处可去,不如到我城主府上暂避一时……”虞慎哪里按捺得住,话音未落,他已踉踉跄跄地冲入雨幕,急切地朝那人追了过去。雨点如箭,打在他的面颊上,却掩不住他眼中的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