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佛渡（二）

白九思声音一出，吓的那只手瞬间僵住了，愣住了一下之后那手赶紧缩了回去。

宫殿内安静了，只有两道浅浅的呼吸声。

白九思睁开眼睛，转头看见了那个鼓起来的小包。黄色的帘子后鼓起了一个小包，有一个女孩藏在那里。

白九思站起身轻轻抚了一下衣服的褶子，然后迈着长腿走了过去，听到脚步声那个小包轻轻的颤抖了一下。

白九思站在了帘子前：“出来。”

……

“出来。”白九思又重复了一遍。

他的声音很清冷，人无论怎么说话都是带有情绪的，但是他说话却没有丝毫情绪，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

帘子后伸出来了一只手轻轻的推开了黄色的布帘，一个穿着破旧衣服的女孩坐在地上。

女孩的脸色略显枯黄，透着几分病态的苍白。她身上穿着的衣物单薄得令人心疼，甚至还有些湿漉漉的，显然是被雪水浸透了，寒意仿佛正无声地侵蚀着她瘦弱的身躯。

她此刻坐在地上怀里还抱着好几个果子，她有些恐惧又有些好奇的看着他。

“你是谁？”她脆生生的问道。

白九思站的笔直，开口：“为何来这里偷东西？”

“我这怎么能算偷呢？这些东西本就无人问津，终究只会被扔掉。我只是拿了几个回去罢了。”

“这还不是偷？”

“我……”云姝低头，但是明显不服。

白九思眸子快速的扫过她的面相，然后道：“这些果子是供奉佛祖的，你拿了供奉的果子会折寿的。”

女孩一愣，然后小小的咬牙说道：“我才不信会折寿呢，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神仙也没有佛，我只知道我拿了这些果子我就能活得更久。”

白九思眉头轻蹙，这女孩很贪心，甚至很叛逆。

“你没有东西吃吗？”白九思问道。

“有，但是那些东西吃不得，他们送来的东西都是馊了的，长久吃下去只会生病，所以我才来这里拿果子的。” 云姝抬头：“这宫殿里面一直都有各种好吃的，我每次来拿都没有看见有其他人在，你是谁呀？”

对上女孩真挚充满疑问的眼神，白九思神情恍惚了一下，然后淡淡开口：“我也不知道我是谁。”

“嗯？天底下怎么会有人不知道自己是谁呢，你难道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吗？”云姝努力抱着怀里的果子。

她身子单薄而且瘦小，抱着好几个大果子都要兜不住了。

白九思没有理会她的提问，而是说道：“以后不要来这里拿吃的了。”

“我凭什么听你的，这些东西又不是你的，我想拿就拿，在你们眼里这些东西就是摆着看的，在我眼里这些都是我的命。”云姝不服气。

“这些东西是佛的。”

“佛？你是说那个金灿灿的大疙瘩吗？不过是个死物罢了，又不是真的活过来的东西。它可尝不到这些美味佳肴，倒不如给我享用。这样一来，也算是普度众生，救我一命了。”

“歪理，牙尖嘴利，贪婪。”白九思淡淡评价道。

被人这么一说，云姝不禁有些局促，却仍强撑着脸面说道：“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里，活下去才是唯一的王道。”

白九思再次忍不住细细打量起眼前的女孩。她的面相清瘦，脸颊微陷，带着几分早熟的沧桑。而那单薄的衣衫松垮地挂在身上，袖口下露出的小胳膊、小腿纤细得令人心惊，仿佛风一吹便会折断。这样一副模样，任谁看了都能猜到，她定是从小挨饿受冻长大的。

皇宫之内，富丽堂皇，金碧辉煌的装饰昭示着这里的奢华与尊贵。刚刚迎接他的那些侍从，一个个面色红润，身形富态，显然日子过得极为滋润。而眼前的女孩，虽一眼便能看出天生的高贵命格，身份不凡，可她的面容却带着憔悴，身形瘦削，显然长期过着食不果腹的日子。

“可以来这拿一些吃的，但是不可贪婪，不可将盘子里面的果子全部拿干净了，不可亵渎于佛，不可辱没佛祖。” 白九思手上捏着一串佛珠慢慢的扣着珠子。

云姝注意到了他细微的动作：“你信佛？”也只有信佛的人才会这样跟别人说。

白九思不急不缓的捏着佛珠：“信。”

“你信我可不信，我来过这里很多次，一开始来的时候我每次都是诚心的拜着它，祈祷能让我过些好日子，但是我的日子一天过得比一天不好，甚至我的娘亲……”说到伤心事了，女孩的眼中划过一丝泪光小眼睛泛红，但是她依然倔强的没哭。

这普天之下所有人都信奉神佛，白九思还是第一次遇见不相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