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佛渡（四）

这样暧昧的话从一个仅见过两面的陌生女孩嘴里说出来，白九思却并未生气，他知道对方没有恶意，也没有亵渎自己的意思。

白九思见过对自己怀有恶心意味的眼神，倒是第一次听人这般坦坦荡荡的说话。

云姝靠近了一点，她站在他面前：“你是住在这里吗？两次都遇见你了。”

“嗯。”

“你以前也住在这里吗？”

“嗯。”

“你以前住在这里，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见过你啊。”

“吵。”白九思不耐烦地抬眸。

云姝看他这个态度，也不恼：“不是我太吵，是你太安静了。”

云姝这小嘴叭叭的就没有停过，的确吵得很。而且明明是她自己吵还能说的这样理直气壮。

白九思心中秉持着“眼不见心不烦”的念头，再次闭上了双眼：“想拿些什么吃的就赶快拿吧，拿了就赶紧离开。神佛面前，岂能容得这般喧嚣吵闹。”他的声音平静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仿佛连空气中的浮尘都被这话语压得低了几分。

云姝本就是来取食物的，却被这男人这般驱赶，心中愈发不服气：“你就这么信奉那尊神佛吗？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求于他，才如此虔诚地信仰？”

“无。”

“没有事情要求他，那你干嘛对他那么尊敬啊。”云姝不解。

白九思蹙眉看向云姝：“一定要有事情求佛才会拜佛吗？”

“难道不是吗？”

难道不是吗？这世间拜佛之人，大多怀揣着各自的心愿，为求得一份回应才踏上寺庙的青石阶。有几人能真正做到无欲无求，纯粹只为礼敬而拜？说穿了，芸芸众生去拜佛，无非是有所求罢了，真心实意者，终究寥寥。

白九思被她这句话问愣了，好像……的确如此。

他在寺庙里面见多了来来往往形形色色的香客，一个个都是有求才来的。

白九思想了一下然后一瞬间的脸色冷了，淡淡开口：“偏激，天下诚心拜佛的人甚有之。”

“是吗，可惜我不在这个行列里面。”云姝不在意的耸耸肩。

察觉到白九思脸色不好看，云姝也知道自己的话刚刚惹到这个人了，她没有继续说话了，而是四周光明正大的围着那些盘子转挑选自己喜欢吃的东西。

云姝拿了一块莲子糕吃，她手很小，拿着一大块糕点坐在地上很秀气的吃着。

白九思摆正自己的姿势安心的在那里闭上眼睛默念佛经了。

宫殿外面传来一声又一声的木鱼声。云姝慢慢的吃着东西，听着外面的木鱼声。她心静，听着这些声音倒是不会浮躁。

吃完了东西吃饱了云姝就走了，临走的时候还端了一盘东西走。宫殿彻底安静下来了，白九思睁开眼睛侧头看了一下少了一个盘子的地方。

“贪。”

吃饱了，带着走，连盘子都带走了。

白九思扫了一眼之后就闭上眼睛了。直到半夜，白九思才起身离开主殿，他离开之后立刻就有人进去打扫了。

有人发现少了一个盘子，顿时心里纳闷。怎么会少了盘东西呢？而且这些食物也是被吃过的。

这些食物除了供奉佛祖，安王殿下也是可以食用的。

所以少了东西他们都不觉得很奇怪，但是怎么盘子都少了一个？

莫不是有小偷？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安王殿下上半夜都在这里不可能有小偷进去的，定是下面的人少端了一盘进来。”

打扫完毕，那些太监就出去了。

而屋子外面坐着的一排和尚又换了人，即使是深夜这里的香火还有木鱼声都没有断过。

*

自那天之后，白九思每天晚上念经的时候都有一个女孩会来到访。

她每次都是入夜了才会来。

来了之后她也不避讳，不藏着了。就坐在地上吃东西，手里捏着糕点，秀气的吃东西。

白九思一开始还有些担心她会话多吵闹，结果发现这人异常的安静，除非有话题，要不然她整个晚上都不说话。

好几天她来了就是坐在地上吃饭，然后带一些东西走人，几乎不和他说话。

但是偶尔也会和他搭上几句话的。

“你到底是什么人？那些和尚都在殿外诵经，可你却身处殿内低声吟念，更何况，你这一头长发飘逸，显然并不像是个出家人吧？”

云姝盘腿坐在他身边，她本来就长得瘦弱，坐在他身边就衬托的更小了。

白九思睁开眼睛侧目：“你觉得我是何身份？”

他语气特别的平淡，但是却难得想要逗一逗她一样。

云姝坐在他身边能闻到他身上的檀香味，咬了一口糕点，慢吞吞的吃下，然后说道：“你是佛莲吧。”

佛莲，无数人对他的称呼，白九思也听过无数遍。可是今日听到女孩淡淡的说出口，他却莫名的有些心颤。